看着打坐的余理,大黄庭流转,带动离火阵心诀,逐渐将身上的衣服烤出蒸汽,执伞鬼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暗河辈分有些高的女子,轻轻推了一把这个侄子,问道。
“我在想。。。”执伞鬼将对余理所用之大黄庭来恢复气息的惊讶藏好,也不卖关子,径直说道,“暗河既然要覆灭,那便不再叫暗河。之后,应该称作什么?”
“那应该叫什么?”
“那应该称作什么?”
苏幕遮和淡淡睁开眼睛的余理,一同发出疑问道。
“叫,赤水如何?”苏暮雨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紧紧盯着余理那睁开的眸子问道。
余理以为他是由这为其治疗出了一份力的红水河而来的灵感,便说道:“赤子之心,上善若水。好名字。”
“赤水苏暮雨,见过大家长。”一夜折腾,忧郁的苏暮雨在质问完了暗河的大家长,提着怒气获得答复之后,在太阳初升的此刻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严肃说道。
“苏师傅!不要叫我大家长。”余理赶忙下了那打坐着的平滑岸石,说道:“既然我们有共同的志向,覆灭旧的暗河,不如以后便相互称为同志。没有阶级,不分高低贵贱的同志。”
“左丘明《国语》中,有云: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执伞鬼思考了一下说道,“不过。自己人可以相互称呼同志,但在江湖中,定然还需要一个闯荡的名号,就像我叫执伞鬼一般,不如你便用那个称谓——阴曹。况且,新的赤水沿袭自旧的暗河,暗河的调教手段之下,一下子转换不过来这个思想,还需要强制教育几代人来摆脱,按照目前,还是称呼你为大家长,如何?”
“同志。”目前状态最好的苏幕遮轻声念了一下这个称谓,推了一把余理,把仍旧虚弱的余理推得一个踉跄。
“死鬼,真有你的,这称呼的确听不出高低贵贱。”
“小姑。”苏暮雨忧郁说道,“这个称谓在之后不一定能立马被接受,他现在,要叫做赤水阴曹。”
“行吧行吧。”苏幕遮花枝招展,抖落一身泥沙,“赤水,我是红衣鬼,这名字跟我还挺搭。”
“走吧,小姑。”执伞鬼又恢复了那一派阴郁,“我们现在得赶回无剑城,收拢过去暗河残部,顺带告知他们,苏昌河的行径。”
“那得赶紧,小姑我要洗去这一身的沙土才行。”苏幕遮恢复了那暗河小姑的颐气指使说道,“回去到你们都不许说,我昨晚被埋了一夜的事情!”
无论是余理还是苏暮雨,都没有去理会那恶狠狠的苏小姑,往着无剑城的方向,一瘸一拐地回去。
信阳江决堤那一夜,那被埋下的爆炸刚起,露宿荒野,马车之外悬空打坐的小赵剑仙已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头忽而偏向临安杭州方向眺望。
围绕着马车划一大一小两个同心圆为轨道巡航的两节的春水,也停在了赵道君面前。
“玉郎,怎么了?”车内,小仙女敏锐地感受到了夫君的变化,问道。
“没事的,小仙女。有我在呢。”赵道君温润如玉,那雪月剑仙也无条件信任自己的男人,毕竟就算天要塌下来伤害她,他也会一举将天捅破。
可识海内的老赵却不是那小仙女,径直问向室友:“小赵剑仙,你这是怎么了。”
“好像,那个方向,有一瞬间传来了些许不安的感觉。”对于识海内的老赵剑仙,赵道君如实说道。
“什么?除了终南山那老妖怪,这人间还能有其他东西,能让你赵道君感到不安?”老赵剑仙调笑道。
“不是那种如临大敌的不安。”赵玉真沉吟了一下说道,“是一种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不安。”
“要过去吗?”老赵剑仙迟疑了一会儿,问道。
“不用。”青城山面前的师叔祖悬空坐起,抬头望天上的星宿说道,“我卜了一卦,是凶中带吉之相,如果贸然过去会破坏卦象,增加了异数,就会动而变成大凶之兆。”
“你这。。。”老赵剑仙最是不得这种唯心之语的。
不过信奉“实践出真知”的他,与小赵夫妇下山当这礼天司的司正以来,见识了些二维的“设定产物”,便也入“二维”的乡,随“二维”的俗。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这方面小赵剑仙才是专业的,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那接下来,咱们要去哪里?”老赵剑仙问道。
“往西,向凉州地界去。”小赵剑仙从悬空盘坐的姿势脱出来,轻轻落地,说道。
“可是那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凉州?”老赵剑仙问道。
“嗯。”赵玉真笼着袖子,在马车旁轻轻踱步,忽而弯腰拔了一手沾满了夜露的夜草,分成两份,各自喂了两匹未睡的马。
“刚从闽粤之地离开,又转战那极西之地。横跨整个北离,那凉州可是风沙满天的不毛之地,也会出什么山野精怪等着我们赵司正前去收拾?”老赵剑仙问道。
“地有万形,天有万象,兴许此刻临安大雨,凉州却是干旱。”看着马儿嚼着青草,嚼出了唾沫,小赵剑仙才凝重说道,“小余理的气息,似乎出现过在大漠。”
一句话便让老赵剑仙沉默,尽管赵道君知道无论去哪里,老赵也不会跟他对着干。
“怎么,去了凉州,不去那地方看看?”沉默了许久,那识海内周身光华的身影终于出声道,“那一人一城的地方。”
“正有此意。”月下的赵道君,清癯俊逸微笑道。
大半个月,由赵道君二十多日的驾车,终于赶到那黄河远上的白云间。
光秃秃的天地,日头毒辣晒得寸草不生,而这光秃秃的天地,突兀地矗立着一片孤城万仞山。
“慕凉城。”小赵剑仙下了马车,远远地看着那突兀而立,传说中的一人一城说道。
“这个牧,用得好,幽州牧,兖州牧,凉州牧。”老赵剑仙津津有味地曲解道,“《道德经》里说了:是以圣人执一,以为天下牧。牧,便是管理统治之意。”
“是故牧牛牧马,然后天子代天牧民。”老赵剑仙继续曲解道,“城里那位,独守孤城牧凉,怕也是深有此意。”
“老赵,你又来了。”小赵剑仙笑道,“人家那是仰慕倾慕之慕,而非州牧之牧。”
“谁知道呢。”老赵剑仙笑着回应。
谁知道,到底是不是统领凄凉之意,管理凄凉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