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佘太君》唱罢,台下喝彩之声不绝,无一倒彩者,更有甚者往舞台上抛铜板。
“看来,这位项族长给老母亲贺寿是花了心思的。”谢宣说道,“请的不是一般的草台班子,唱的韵味十足。”
李凡松与小飞轩却如同充耳不闻,被这大同酒家的烧鹅吸引住了,薄如蝉翼极其酥脆的烧鹅皮,点上冰梅子酱,是一种肥厚的甘美,肥而不腻,甘而留香。
飞轩年纪小,被让了一只鹅腿,如今正在大快朵颐。
谢宣看着二人,笑了一句:“牛嚼牡丹。”
戏班收拾了赏钱谢幕,项族长登上舞台,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家母大寿,得兴请得各位同族来捧场。”
“家母虽一介女流,且年老体衰,但好文喜雅的品性一直存在。今日某家舍下老脸,请各位亲朋好友题诗,为我母亲祝寿。”
“族长,有什么彩头啊。”台下一人起哄道。
“对啊对啊。”四面八方,认真,调笑之味皆有。
项族长双手虚按,按下了骚乱,说道:“彩头好说,能让我老母亲开怀,赏南海珍珠一斛。”
“谢师傅,这南海珍珠,很珍贵吗?”满嘴油腻,李凡松放下筷子问道。
“天河郡近南海,珍珠多产,也不算很稀缺。不过品相好的珍珠,还是很昂贵的。并且这边的采珠女,日日浸泡海水中,下海开蚌取珠,却又有一番滋味。”谢宣笑道。
“谁先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很快就有一个稚嫩青涩的在人群中脱颖而出,道:“阿爹,我先来!一首贺寿诗献给奶奶。”
“哈哈。”项族长笑道,“那我儿便献丑了,抛砖引玉。”
一稚嫩少年从主位旁站起,说道:“孙儿笔墨浅,还望奶奶不要嫌弃。”
说完便开始吟诵:“
神龙见象日,仙凤养雏年。
大火乘天正,明珠对月圆。
作新金箧里,歌奏玉筐前。
今日宜孙庆,还参祝寿篇。
”
谢宣轻声点评道:“此诗将项老夫人比喻为仙凤,他为幼雏。虽说用词稚嫩了些,但可以看出来这位小郎君为了写这篇诗文,打磨了些许时日。”
一诗念完,这位项家的小郎说道:“恭贺奶奶寿辰,孙儿祝奶奶寿比南山!”
“好好好。”坐于堂前主位的老夫人眉开眼笑,“好孙儿。”
项族长也略微得意,笑道:“吾儿尚且缺一些火候。”
“谢奶奶,谢父亲点拨。”项家的小郎君行礼落座。
“我儿献丑完毕,还有哪位挚友亲朋有诗文?”项族长的文兴被自己儿子点燃,大声问道。
“伯父我来。”另一位稍微比项家小郎年长一些的年轻人站起来道,“我也有诗词,为老夫人贺寿。”
“贤侄请。”
这位模样算是周正的项家子弟清了清嗓子,朗诵道:
“银屏展尽遥山翠。
绣幕卷波香引穗。
急管繁弦,共庆人间瑞。
满酌玉杯萦舞袂。
南春祝寿千千岁。
拂霓裳。庆生辰。
庆生辰是百千春。
开雅宴,画堂高会有诸亲。
钿函封大国,玉色受丝纶。”
这一套念完,哄堂大笑,让人忍俊不禁英雄,老太太也是笑着摇头。
那项姓的年轻人不知所措,只见项族长笑着安抚道:“贤侄此般辞藻华丽,浮于表面,不过略有一种姜尚坐骑之感。”
“嘿嘿,谢谢伯父夸奖。”年轻人咧嘴一笑,别的听不懂,但是把他比作姜子牙,那不是夸奖是什么。
又是一顿大笑。
“谢先生,这是怎么了?”从吃席中缓过来的飞轩见得满堂喜庆,问道。
“姜尚之坐骑,脸似马,角像鹿,蹄若牛,尾类驴。故称之为四不像。”谢宣笑道。
“原来如此。”飞轩油汪汪圆乎乎的小脸一脸恍然大悟。
“那项氏子弟若诵,诗不像诗,文不似文,只是点题了贺寿。所以项族长以姜尚坐骑勉励之。”谢宣小声解释道,“当是这年轻人肚子里的墨水淡了些,找人代笔,而那人又有意捉弄一下他。”
“我明白了,谢先生,项族长说他的东西是四不像。”飞轩嘴巴塞满了说道。
“飞轩!”李凡松投来遏制的眼神,还是慢了一步。
飞轩声音不大,可还是惹来了一堆项氏族人的侧目,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那刚刚念了“四不像”诗文的年轻人顿时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飞轩还是太小了,江湖经验不足,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说错了话,在位子上不知所措。。
李凡松摇了摇头,低头沉声教育飞轩道:“飞轩,有些话我们知道便好,不必说出口。”
与此同时,那念了四不像诗文的年轻人被之前起哄嫌弃谢宣等人只送来了一副寿联的好事者耳语了几句。
忽而脸上带上怒容,正打算有动作,顿时又被好事者劝下。
待到又一次汹涌的笑意平息之后,项族长正欲组织起下一位献寿的人,却看到那项氏子弟忽而从席间起立,说道:“伯父,侄子确实文才不够,不过听说伯父结交了一位文采斐然的朋友,送了一副寿联给老太太。”
说到此处,项族长已经了然了他的意图。
只听到他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文才,何不让他也来一首,为老太太贺寿。”
“这。。。”项族长为难地看向谢宣,这献贺寿诗文,本来就是他在做寿之前告知族人的一个小节目,所以在场的,除了谢宣等人之外,都预先得知,可以提前准备。
如今却被自家一个子弟拿来做梗,刁难谢宣。
可偏偏当着老太太的面,还拒绝不得。
又不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君老爷,更不是陈思王曹子建,哪里来那么多片刻成诗。
“我儿,那位先生也在席上?何不请来给老太太我见一见?”老太太不知道这一场献诗只是为了哄她开心的小节目,还横插一句。
“是啊,伯父,老太太都发话了。”项氏的那位年轻人更为得意,说道,“请那位先生作一首诗,我们放宽一点,曹子建七步成诗,那便给他十步。”
“是啊,是啊。”顿时席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皆起哄让谢宣作诗。
“飞轩,让你害死了。”李凡松捂脸说道。
“对不起,谢先生,李师叔。”小飞轩低下头说道。
“那谢宣先生。”项族长满脸歉意地看向谢宣,“还请谢先生与高足赋诗一首为我母亲贺寿。”
“无妨。”谢宣轻声笑道,略微思考了一番。
“请。”项族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