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剑仙等人,又在沐家的大船上呆了几日。
等到沐春风千辛万苦招足了六十人,多为渔家,少数江湖武夫。
“终于,要扬帆起航了吗?!”李凡松爬上甲板上的栏杆,看着被高高升起的大帆,头一次出海的李凡松显得格外兴奋。
“要是理师叔在,那更好了。”趴在小飞轩心中默默说道,并没有张扬。他也懂得,思念一个人不必时时提在嘴上。
“凡松,莫要兴奋。”宁采臣看到了站在栏杆上自恃武功高强不怕摔下去的李凡松,轻声说道。
“是,谢师傅。”李凡松一跃而下,停落甲板。
雪松长船驶出港口,北风呼过,将所有风帆绷得鼓囊囊的。
下边还有一百二十八人划桨,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呆在船上之人便看不到东及小镇的影子了。
扶着李寒衣一同前往甲板的小赵剑仙也未曾见过这般出海的阵仗,一样对海上航行有着新鲜感。
忽然老赵剑仙意外发现,甲板上除了同船江湖没经历过出海的人士聚集到甲板上。
同样,沐家也有一个身着锦衣华服,胸口处绣了人头大的“沐”字,背上却背着一个包裹,一丝不苟的男人,拿着一本牛皮硬本在记录。
“明德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晴,多云,北风三,船速六十,同船者除一干沐府行船人等,有道剑仙,儒剑仙,雪月剑仙及二位弟子道童,和江湖人士总计六十六人。”
老赵剑仙凭借着道君的目力,看到了那本硬皮本子的封面,烫金印有《玄凤海事录》的字样。
“原来这艘雪松长船叫做玄凤号。”老赵剑仙喃喃自语道,“这海事录,怕不是就是上辈子所谓的航海日志。”
老赵剑仙两辈子都没接触过航海不是专业的,所以不敢妄下定论。
“大叔。”李凡松走近看了看,那人也不藏着掖着,任由李凡松看,“海上每天都需要写这个啊?”
那沐家的人看了李凡松一眼,停笔,将《玄凤海事录》交给李凡松,李凡松一把接过,往前翻了几页,都是这番流水账。
“公子说你们几位是信得过的人。”沐家的人沉声说道,解下包袱,里头有一个匣子,花纹繁杂,李凡松一眼觉得花里胡哨的。
那人在几处花纹上摸了摸,匣子弹出一个锁孔。
那人取出一枚模样古怪的钥匙,插入锁孔内,匣子弹出一层,刚好能容纳那本海事录。
那人向李凡松伸手,李凡松只好讪讪将手中的硬皮本子递过去。
《玄凤海事录》被放进弹出来一层的凹槽内,又是一顿复杂的工序,匣子归位,被装好继续绑到那人的背上。
“这东西有啥用?”李凡松又指了指他的背上。
“这东西名为天工盒。”那人说道,“是沐家托蜀中唐门所作的机巧盒子。刀砍不断,水浸不入,火烧不熔。”
那人卖了个关子。小飞轩也凑过来好奇,问道:“然后呢?”
“然后,便是我手中的这把钥匙。”那沐家的人说道,“沐家每一艘船上都有一个这样的天工盒,钥匙除了我这样记录海事的人手上有一把,有且仅有另一把,在青州沐家。”
“所以能打开这天工盒,只有我与青州沐家。将海事录放入天工盒,便可完好保存。”
“原来是这个时代的黑匣子啊。”老赵有些佩服,从高维度而来,他从未敢小看这个维度的智慧。
“至于海事录的作用。”沐家的人严肃说道,“你们可以模拟这样一种情况,一望无际的海上,这艘玄凤被毁,只有一两艘小舟可供逃生,你们会让我家公子乘坐离开?还是。。。”
“啊?”飞轩惊叹,“这么大的船,也会遇难吗?”
“世事无常,天威难测。”那人饶有深意看了飞轩一眼。
“那倒不至于,我两位师父应当会保证这船无事的。”李凡松弱弱地说道。
“那换个例子。”那人继续说道,“即使船在航行无事,而船内补给不足,没了淡水与食物,四面都是海,没了停靠的陆地,船上也没有捕鱼的高手,就算有也不一定每次都能满足所有人。那唯一能吃的就是。。。”
那人没有说完,但李凡松与飞轩都听懂了,相视一眼,起了鸡皮疙瘩。
没了食物,那唯一能吃的,那只能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虚弱的同类!
“这。。。这你们也要记录吗?”李凡松虽说武功在这船上不算低,就算被吃也轮不到他,可依旧感到恶寒。
“自然。”沐家的那人说道,“海上,比天威更恐怖的,那只有人心。”
“小凡松。”老赵一声喝断。
“师父。”李凡松从恶心与恐惧中醒过来。
“你忘了吗?为师最擅长的便是种粮食。教过你如何用离火阵心诀与大黄庭种植应急食物。”老赵剑仙摇摇头,说道。
“对。。。对哦。”被吓出一身冷汗的李凡松终于找回来些许人气。
“玄凤携带的小艇三十二艘。到了三蛇岛,需要匀给你们五人两艘。”沐家的那人似乎不太满意老赵把他吓到了的人唤醒,计算道,“归航如何还是未知,总得做最坏的打算。”
“谢师傅,这人怎么那么斤斤计较。”李凡松退后几步,到谢宣身边轻轻问道。
“倒不是田掌柜斤斤计较。”此刻披着火凤斗篷的沐春风和屠倍力走出甲板说道,“只不过他作为我沐家的金言掌柜,一丝不苟惯了,做事喜欢从最坏的打算出发。各位放心,我这玄凤号补给充足,船身结实耐造,完全撑得起往返三蛇岛。”
沐春风轻轻几句话,让众人如沐春风,瞬间消解了那田掌柜带来的恐怖氛围。
“什么叫,金言掌柜。”飞轩问道。
“沐家专属的职位,意为说一不二。”沐春风说道,“我们沐家旗下产业众多,需要多位掌柜各自统领一业,专门作决策事宜。所以必须说一不二。”
飞轩好奇看向李凡松,李凡松大囧,眼神躲闪,示意:“别看你师叔我,我家没大到这种地步需要这么厉害的辅助。”
“田掌柜,关于你所说的人心之事。”李凡松依旧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的?还仿佛所有细节都呈现在眼前一般。”
田掌柜被忽然提问,眼角微微触动了一下。
“哈哈。”沐春风笑道,“田掌柜今日记录也乏了,先到船舱内歇息吧。”
“是。”田掌柜依旧一丝不苟地说道。
“这位凡松兄弟。”沐春风上前,搂住李凡松肩膀,丝毫没有公子哥的范儿,笑道,“这海上的奇观不少,有比我这玄凤号还有大上几十倍的鲸鱼以气孔喷出冲天水柱,日出或许日落之时,还可以看到一群仿佛长了翅膀的鱼群飞出海面。能滑翔个几百尺。”
“这么神奇吗?”小飞轩问道。
“自然。”沐春风笑道。
千里之外,锻造了天工盒的唐门,唐泽在怜月阁门前通报:“老太爷,唐莲已随酒仙出海。”
怜月阁门上的锁似乎一直都没打开过,门内无声。
“唐门三少不服,企图冲出荆阁,扬言要上青城,接回那位老太爷。”唐泽继续说道。
荆阁,乃唐门囚禁身负重罪弟子的地方。
“被弟子打伤,送还荆阁医治。”唐泽似乎有些得意。
“嗯?”怜月阁内传来好笑的疑惑,“你可一人力战唐玄唐璜唐七杀?”
“自然不是。弟子什么斤两师父你不知道啊。”唐泽笑道,“靠着师父赐给的无色无味软筋散,弟子才堪堪将三位师范击伤。”
“滑头。”怜月阁内也是一阵舒朗的笑声。
唐门,只要有怜月阁内的那位,唐玄永远都是唐门用毒第二人。
东海之上,云如翻墨。
一艘无帆自航,可容纳六七人生活的船只,在还平静的海面上滑过。
前头甲板,雷无桀有了出来老天,念叨道:“不对啊,之前几日都是好好的晴空万里,怎么突然海面就涌起风浪。”
“这海上天气变化,还有告诉你一声不成?”醉意盎然,酒仙大城主,百里东君走着虚浮的步伐到小雷爷跟前拍了拍小雷爷的肩膀笑道。
随后对着在船上第三层之上了望的唐莲说道:“唐莲,你看到了什么?”
“回禀大师尊,看到漫过来的乌云。”唐莲望向远端,一丝不苟地说道。
“你们这大师兄啊,一板一眼的,跟个闷葫芦一样,不讨喜。”酒仙醉醺醺地说道,然后大声喊道,“我怎么看到的是鱼群?风浪越大,鱼越大。”
“是。”唐莲应道。
“等会,你负责,打五十条鱼。”酒仙对着唐莲伸出了四个手指。
“是,大师尊。”唐莲无奈。
“啊?又吃鱼啊?”小雷爷哭丧着脸。
“得了吧你。”千落大小姐也从船舱里出来,用银月枪敲了一把他的脑袋,“在海上不吃鱼还能吃什么?也得亏我们带的调料多,叶姐姐的厨艺好。怎么?你不想吃叶姐姐煮的鱼了?”
“我没有,就是。。。”小雷爷一时无法辩解。
叶若依在船舱内掩嘴轻笑。
“也就带着你们几个,事多。”酒仙一乐,“还需要吃饭。”
“大师尊,我们的境界可不比你。”萧瑟说道,“已经可以辟谷。”
船驶入乌云范围,风浪开始急了。
风雨中,这艘船不住飘摇,所有人都急忙找到身边可以抓住的东西。
萧瑟撑开伞,以踏月步走出到甲板。
“萧瑟,你出来干什么?”抱紧栏杆的千落大小姐喊道。
萧瑟置若罔闻,看了看甲板中央岿然不动的酒仙,又抬头看向楼上的唐莲,顶着风雨,指尖刃缀在刀丝上,眼神凌厉抛出再拉回,一条弹跳着的鱼便掉落在甲板上,酒仙的领域范围。
“你在想什么?”酒仙饮了一口酒走到萧瑟面前问道。
“大师兄。他没有放弃唐门的招数。”萧瑟仿佛松了一口气。
“哈哈,我的徒弟,学会了的东西便是他的。”酒仙仰天大笑,“想用就用,这才叫凭心而动,率性而为。”
忽而猛然发现,笑道:“你也怕那个闷葫芦愚忠愚孝啊?”
“没有。是道剑仙和雪月剑仙的开解,唐莲才能没有废掉之前的功夫的想法。”萧瑟傲娇说道,“我只是怕他刻意不用唐门的武功,你又没怎么教过他,实力大减,到时候我遇上危险他顾不上。”
“嘿,你这臭小子。”酒仙气结,哪壶不开提哪壶。
偏偏他说得又是事实,反驳不得。
“雷家那小子,借剑一用。”说完将酒葫芦放在腰间缀好,伸手,一把听雨连鞘自雷无桀背后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