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一声,坠地。
之后,急促奔跑而来,带动身上的铁甲摩擦声音。
一个身披甲胄,健壮的轮廓出现在众人面前。
玄盔重甲,右手还握住一张几乎一人高的长弓,步伐却显得身轻如燕,李凡松盯着这人,感觉如同千钧奇石一般坚不可摧,不可转移。
“是个高手,起码一时三刻我拿他不下。”李凡松暗自说道。
“嫂子!真的是你!”来人在昏暗的灯笼光之下,一脸沧桑中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候一样有着英姿勃发的模样。
“原北离玄甲军元帅雷梦杀左副将,雷梦臣,参见元帅夫人!”铁甲铁汉眸中闪烁着泪花,“嫂子!我以为。。。。我以为!”
“当年寒衣救走了你之后,我才赶回来,我以为!”雷梦臣几度哽咽。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雷梦臣的兄长战死南诀,被追封为上柱国,而后叶啸鹰力谏,北离再无设元帅一职,武官最高官至大将军。
天启皇祸后,是元帅夫人李心月劫法场,后被镇压,所幸得女儿李寒衣相救,自此之后元帅府破败。
“梦臣以为,再也见不到嫂子!”雷梦臣说道。
说完朝着李心月,身披铠甲就要纳头便跪。
“都过去了。”李心月一把将雷梦臣扶住柔声说道,“你为何会在帅府?私藏甲胄可是重罪。”
“我乃大哥的弟弟,护他家宅,皇帝都找不出来不妥。”雷梦臣将弓弦勒在肩膀上道,“便脱离了玄甲军,索性皇帝在那之后也不管。我便在此一直守着。”
李心月略微思考,皇帝怎会让一名玄甲军的精锐深插天启而索性不理,大概明德帝也知道了雷梦臣在元帅府,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快,进去再说。”李心月说道。
“是是是,瞧我,都高兴糊涂了。”雷梦臣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角,“我为嫂子掌灯。”
“不必。”李心月制止道,“沉寂了许久的元帅府,忽而张灯结彩的,天启城的眼睛多着呢。”
“是!”雷梦臣说道,“嫂子考虑得周到些。”
“师太,月光,凡松,小飞轩。我们进去吧。”李心月和蔼说道,“久不曾有人打扰,可能脏乱了些,不过应该还能住人。”
“阿弥陀佛。”念慈师太道了句佛号,道,“贫尼与月光只需要三丈方圆可遮风挡雨的地方即可,出家人要求不多。”
月光也跟着点点头。
“李。。。伯母。”李凡松还是狠了狠心这般称呼,道,“我和飞轩也算是出家人,要求也不高。”
“李师叔。”飞轩偷偷扯了扯李凡松的衣服,说道,“你跟那个军人比。。。怎样?”
“杀伐之气凌厉,应该是见过血的士兵,就算不上战场多年依旧如开锋的宝刀。”李凡松说道,“境界不在我之下,若是真的生死之间,我的手段不够他的。”
李凡松认真说,飞轩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进入元帅府,才感觉高门大户的气派。
庭院无人打理,杂草丛生,但依旧比青城山虫二居宽广多了。
每一道门,每一间房,甚至院子里每一块铺路的卵石,李心月依旧记忆如新。就是在此处,她养剑七日,之后冲入剐王亭。
李心月与雷梦臣,分别将男女四人带到两个稍微舒适整洁的房间。
又是惹得几个小辈的惊叹,尤其是李凡松,深深感受到了商贾之家与权贵世家的天差地别。
安顿好了众人,李心月自提了一盏油灯,在曾经熟悉无比,如今却物是人非的景色,慢慢向府内深处摸索过去。
在元帅府一隅,是一处香堂,李心月推开香堂的门,无灰尘翻起,看来雷梦臣时常过来打扫。
香堂内不供神佛,却是一个灵牌位跟一张画像。
隐约看到灵牌上,是写着“先夫雷梦杀之灵位”。
画像是银甲白袍,坐于一只吊睛白额卧虎的背上,银盔按放在膝上。
李心月将油灯往前探了探,将画像照得清楚了些,画像中的男子英姿勃发,与雷无桀面貌有九分相似,却是少了些少年气,更多的是不怒自威。
“梦哥,你那七师弟的请求,我虽然不愿,但还是应承下来了。”李心月将油灯放在紫檀木的祭桌上,自顾自坐在了蒲团上,目中有泪喃喃自语道,“你以他们的那些兄弟情义,我都帮你还了。”
结成夫妇之时,与雷梦杀打闹,他总是扮作一副畏妻的样子,两口子平日里也多了许多情趣。
如今却天人两隔,李心月只能对着画像诉说:“你有师父,有师兄弟,可你也有家有室。江湖情谊再怎么深,还比得过家里不成?”
李心月忽而眉头舒展,有些高兴地说道:“幸好衣儿跟桀儿都已经长大,衣儿也许了个好人家,但是,是青城山上的道士。”
“那是个好孩子,尽管我原本也不看好跟衣儿的。”李心月说道,“不过后来他却是真的敢为衣儿豁出去性命。”
李心月又看了一眼雷梦杀的画像继续说道:“桀儿长得很像你,特别是眉眼间,跟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憨里憨气,一样注重江湖义气。这点他随爹,大概是改不了的本性了。”
“他如今也结交到了属于他的朋友,也是一个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主。”说到这里,李心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梦哥,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我们雷家上辈子欠了他们萧家的。”
“不过孩子长大了,有了他自己的想法。”李心月一副由他去吧的模样继续说道,“桀儿现在也有他喜欢的女孩子了,你肯定想不到,那姑娘是叶啸鹰家的,叶啸鹰那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会生出怎样的姑娘。”
雷梦臣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香堂外,护卫着。
一代侠女李心月,敢突入剐王亭的围,在天子御驾面前劫法场,如今却如同一个管家婆一般对着思念已久的丈夫画像絮絮叨叨,丝毫没有了侠气。
李心月也知道雷梦臣在门外,絮叨了许久,停下了对丈夫的诉说,和蔼地喊道:“梦臣,进来吧。”
“嫂子。”雷梦臣应声进入香堂。
“这些日子,难为你要给你大哥的灵堂打扫。”李心月说道。
“嫂子哪里话。”雷梦臣说道,“为大哥守灵,这也本是我这个当弟弟的应该做的。”
“这些本是衣儿跟桀儿做的。”李心月说道。
“两位侄儿?”雷梦臣问。
“应该都会来这天启了吧。”李心月说道。
“嫂子是为两个侄儿回来。”雷梦臣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