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晓换了一件鹅黄色的襦裙走到前厅去寻方祁,不料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了目标人物和另一个意料中的任务。
方祁和东方雪华。
东方雪华的手一直按在身侧的剑柄上,眉头紧皱,隐忍着怒气。
“华玥,他们说什么呢?”苏春晓离的远,什么都没听到,只知道大概是谈崩了。
“好像是小书生让你师姐退婚。”池华玥疑惑道。
最后只见东方雪华一挥衣袖,气愤离开。方祁转过脸时,苏春晓却看见他带了半块银色面具。不知为何,她心头一跳。
“晓晓,”他道,“躲着干什么?过来。”
苏春晓走上连接着湖心亭的小桥,木头每踩一下便发出咯吱的响声,仿佛泄露了她的心音,紧张烦躁。
“方祁。”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再无下文。
方祁推了桌上的一个盘子到她面前,笑着道:“我命府上的厨子做的点心,都是你爱吃的,还准备了茶水。你睡了那么久刚醒来,肚子肯定会饿。”
苏春晓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声。她瞪了他一眼,坐下面无表情的吃东西。
她以前觉得,“你别对我好”这句话是矫情,但是现在看来,方祁的温柔的确会让她觉得压力。绵里藏刀,不过如此。
她最后一口吃食用茶水顺下喉咙,放下茶杯是磕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认真道:“方祁,我有话跟你说。”
方祁点头。
“我不能嫁给你。也不想嫁给你。”
他道:“我知道。”知道了那些事,不心存芥蒂,才是奇怪。他的师妹,从来都不傻。唯一糊涂的一件事,就是毫不保留的信了他。
“所以我会走,你留不住我。”她道。
他半眯眼眸道:“你东方师姐,我已经与她说明,不会娶她。为保全东方家颜面,我会劝她去退婚。这样京城中便不会有流言蜚语。”
苏春晓皱眉:“我并不是因为师姐。”
“我也没有在回答你的话啊,师妹。”他语音婉转,笑意浓厚。
她语塞,言语上处于劣势的感觉也不太好受。
“反正我会走。”她起身欲走,背部裸露的肌肤上突然像是被昆虫咬了一下,瞬间全身瘫软的倒在地上。
中招了!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方祁。脸部肌肉却僵硬的像面瘫了。
方祁摇着扇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抚摸她的面颊。
苏春晓眼睛睁大,气愤的喘息着。无声的控诉着他的手段:卑鄙。
方祁笑的像只狐狸,“师妹你第一天认识我么?”
他把她抱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用扇子戳着她的脸颊道:“师妹你想走么?没问题的。不过为兄也想让你留下就对了。师妹你也别抱希望了,这麻痹药有三天的药效,正好到我们拜堂结束。还有,你凤师兄也被我赶跑了,你就乖乖等着当新娘子吧。”
方祁扛着她出了湖心亭,为了安全着想,直接把她带到了他住的地方。
池华玥坐在岸边看着苏春晓被扛走的背影,可惜的摇头。
想看阿苏逃婚,估计是不成了。
苏春晓被放在床上,只有喘气的份儿。心里把能想到的词往方祁身上放了一遍。卑鄙无耻下流变态……
奈何她发不出声音。最终都成了生闷气。
方祁直接把早朝都免了。一天十二个时辰的亲自看守她。
直到第三天早上,她被人拽起来穿嫁衣,才不见了方祁的踪影。凤冠霞帔,铜镜中的姑娘明眸皓齿,包子脸因为受伤和愁绪被消磨掉不少,变成了瓜子脸。一双眼眼角微挑,仿佛带着那么几分凌厉之气。
知道喜娘把苹果塞在她手里,推着她出门,她才惊觉,要嫁人了,要嫁给方祁。
上一次是一意孤行嫁给唐禹。她追着他跑多年,从陌生人变成不得不正视的老熟人,最后不顾一切反对嫁给唐禹。
结果呢……
借着木槿的身体重生,重新开始,本以为可以在山上一世无忧,天下纷乱与她何干,却还是阴差阳错卷入纷争。
身旁喜娘打断了她凌乱的思绪,“新娘子,迈火盆了。”
苏春晓垂下眼眸,依稀见到地上的黄铜火盆中盛放着烧红的火炭。
驱灾辟邪,她勾唇苦笑。能不能把方祁赶走。
人声熙攘。不知来了多少人。朝中泰半的官员都来了吧。
她隔着盖头依稀看到楚离坐在上首的位置,安公公站在他身旁。东方雪璃也在。宾客中,似是没有东方雪华。苏春晓皱眉。按照方祁的性格,必然要将东方雪华放在宾客之列的,而齐轩也不在。她只看到了池华玥和百里肃。
池华玥脸上却没多少喜色。
一拜天地。
红绸那头牵着方祁,苏春晓不禁出了一手心的汗水。她不欲跪下,身后却传来两股力道,硬是按着她跪在地上,在外人看来并没什么异常。
苏春晓喜服下的肌肤立刻淤青。额头上因为疼痛渗出细密的汗水。
喜娘用秘法传音道:“新娘子,还是安分些,少受皮肉之苦。”
苏春晓身体微颤着别开眼睛。收敛了眉眼中的怒意方祁为了防止她逃跑,当真是什么方法都想到了。
二拜圣上。
苏春晓嘴角抽搐,免了无用的挣扎,乖顺的跪下。她嘟囔着,楚离这么年轻被人拜多了不知道会不会折寿。
夫妻对拜。
苏春晓被扭着转过身,能看到方祁骨节分明的手指。心里滋味说不清的复杂。
若方祁一直瞒着她,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她此时大概是高兴的。
山上一直照拂她的大师兄,开山大典上的大师兄,夜半来看望她的大师兄……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有了如此多的交集。到底是谁先向谁靠近,已经说不清。
礼官的礼成正要出口时,门外又一喜娘带着另一个新娘子迈步进门。
方祁不悦皱眉。
地下朝臣窃窃私语。
随即有人如同刺探到了天机一般,小声道:“哎呀,我都忘了,丞相大人今天是娶两个妻子呢。”
“丞相年纪轻轻,艳福不浅哟。”
“啧啧,美人在怀。”
“那和丞相拜堂之人是谁?”
“自然是东方家的小姐。”
手中握着红绸的苏春晓听着地下人的议论,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另一个新娘子,是不在宾客席的东方雪华。
东方雪璃手心紧握。她兵行险招,一是因为自家妹妹,二是为了拉拢方祁。赌的就是方祁不敢当中驳了东方家的面子。
方祁冰凉的眼神扫过东方雪璃,她忽然心道糟糕。开口要辩解,已经为时已晚。她身在后宫,再是厉害也没见过方祁在朝堂上言语间将人手起刀落,血溅当场的狠厉。
东方雪华压制着心中的不安,一步一步走向方祁。
她八岁上山,大师兄身为掌教坐下第一弟子负责接引他们上山。明明是相似的年纪,他眼中却有化不开的冰霜,让同龄人不由自主的畏惧。
她仰望着他第一眼开始,就再也忘不掉这人。
一年中的剑法玄学全部由他教习,年少时她总是爱在他讲学的时候出神。心中想着是否有天也能如大师兄一般强大。
一年后大师兄下山历练。时隔数年后归山,他身上褪去了寒霜,面上笑意温暖,竟成了大梁的丞相。
她心中是欢喜的。
大梁,是不是意味着她离他更近了一步。
东方雪璃身为天之骄女,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心迹。
然而大师兄数次出京,却让她慌了神。
——苏春晓
她曾想,如果没有苏春晓,没有苏春晓。那么大师兄必定会娶她的。不论是因为利益,或是其他……
东方雪华颤抖的按在方祁冰凉的手背上,心神都在一起颤抖着。
师兄,那些过往,旁人怎么会懂的。
苏春晓在旁边看着,甚是不爽。
她刚刚拜过堂的,合法的丈夫,被人吃豆腐了。她真想暴吼一声:
别动老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