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飞骑,是楚国纵横十八重天的重器。军中每一位将士,都至少是修神融通境界的强者。而将士胯下的骏马,每一匹也都是北州凉国贡奉的天马,身躯强健可以跨越天际,速度惊人一日可行三百里。
大楚王城至巴郡府城重陵,近千里之遥,张仁一行人马不停蹄四日便至,堪称神速。
重陵城外巴郡太守周持节早以带着巴郡属臣在城外等候,一番迎礼之后,赵武灵便先带着飞骑将士在城外驻扎,周持节一等巴郡属臣,则引着张仁、木仙君、王圣人三人前去府邸。
路上张仁兴奋的东张西望,诸天之下大楚最强果然名不虚传,就连这位于边境的巴郡重陵城,城中也都是商贾云集门庭若市,来往行人川流不息,衣饰华丽神情安逸。
一行人来到略显老旧的太守府,周持节略为不安的说道:“臣等五日前方知殿下要亲来重陵,仓促之间也来不及翻新准备…”
张仁摆摆手,带头跨进太守府。只见这太守府府中比门外看着更为破败,竟连窗户坏了都未曾修缮。
一行人在正堂坐定,张仁方才开口问道:“朝廷一年拨给巴郡经费如何?怎么堂堂一郡太守,府邸这般破败?”
周持节吃惊的看着张仁,之前便知道太孙殿下备受楚王喜爱,如今看来,不无道理。
周持节愣了半天,坐于一旁的郡丞刘慈轻咳一声,方才醒悟过来,连忙解释道:“朝廷今年拨给巴郡经费银八百万两,巴郡去年上缴税银二千七百万两,留银一百三十万两,合计九百三十万两,十分充裕。只是今年春耕,陛下有旨,开荒一亩者赏银三两,如今巴郡开荒近百万亩,漫山遍野尽是田地,便用去银近三百万两。加之重陵城内人口日益增长,臣扩城十里,又用去银四百万两。眼下方才秋季,尚有五月时日,巴郡郡内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臣这郡府尚能办公居住,实在不宜修缮。只是臣不知殿下亲来,否则便是砸锅卖铁,也绝不让殿下受这委屈。”
张仁求助的望向王圣人,王圣人大手一挥,数副画面展现,所现确实证实周持节所说不假。
张仁呵呵笑道:“周大人堂堂一郡太守执政一方,尚且安居此间,我一孩童又有何委屈可言。”
周持节顿时湿了眼眶,连忙起身俯首说道:“大楚得殿下如此明君,必昌万世!”
张仁心中暗道怎么这些人动不动就俯身拜叩,像没有节操一般,手上却也连忙将周持节扶了起来,宽慰说道:“是大楚得周大人这样的贤臣,方才可永昌万世。”
周持节坐回座位,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滴,开口请示:“殿下所为而来的燕国逆贼,前日已为臣尽数捉拿。殿下您看,是送回燕国,还是就地问斩?”
原本想要逃脱王圣人纠缠的张仁,被王圣人再次缠上之后的唯一欲望,便是来巴郡缉捕燕国逆贼,想要把从王圣人那里憋下的气,都撒在这几个倒霉的燕国逆贼头上。
周持节一番话,瞬间击碎所有幻想,张仁一下子瘫在椅中,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说道:“随便吧。”
周持节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惶惶不安的问道:“殿下说的可是,碎尸万段?”
王圣人端着茶杯,哈哈笑道:“这几日这小子心中想的就是来巴郡之后如何纵马山间抓人,却被你这个不识趣的太守捷足先登,他小子已经傻了,哈哈哈哈…”
周持节看看没有反驳的张仁,脑门之上沁出一阵冷汗,急忙辩解道:“那几个燕国逆贼逃入大楚五日,竟是两日赶路,第三日便来到臣这府邸自投罗网,臣实在是没有办法呀殿下,臣总不可能当没看见,把他们放了吧…”
张仁哀叹一声:“天不助我,罢了罢了,把这几个人带上来给我看看。”
周持节急忙挥手,郡丞刘慈带着几个属官匆匆忙忙的便跑去牢房提人。王圣人看着张仁的死相,眉飞色舞的和木仙君说道:“木仙君你快看这小子的衰样,哈哈哈哈,那个啥,太守你也看看,哈哈哈哈。”
木仙君抿嘴轻笑,不曾出声,周持节吓个半死,头垂得都快到地上,耳边尽是王圣人如同催命符一般的滔天笑声,心中虽是万般惊恐,却也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张仁。
张仁此刻已然魂飞九天之外,再也无欲无求。来时便被王圣人折磨了一路,眼下燕国逆贼已被周持节缉捕,自己一行人最多盘旋两日便得折返,到时候王圣人肯定还得拉着自己讨论什么圣人之道,说不定还会拿着眼下之事嘲笑自己。张仁越想,心中越悲,几欲撞死在这太守府中。
“跪下!”
刘慈提拿犯人归来,一声惊雷般的叫声,把张仁拉回现实。眼前站立着三个青年,个个都是昂首挺胸望着屋顶,傲立堂中。
刘慈一脚踢向其中一人膝盖,结果如同踢到了铁板一般,人家纹丝不动,自己反倒疼的龇牙咧嘴。
关键时候,王圣人还是向着张仁的,悄悄调动天地法则,无穷重量压向三人。
三人只觉背上如同突然背负着一座大山一般,却还紧咬牙关,依旧站立得万分笔直。
张仁前世便是个凡人,今生也一直生活在王城之中,看见这等场面,自然不忍:“我观你等三人也算汉子,老老实实的在燕国安身立命有何不好?非得行什么逆举。”
为首那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还怒道:“你等他国之人怎知燕王何等残暴,平民辛辛苦苦一年,岁入不过银十两,燕王科税,便要抽去八两!逼得燕国之中,良民食土,恶贼食人!如若是有一丝生机,谁有又愿做无君无父之人!楚王英雄仁义,我等便是远在燕国也曾耳闻。只是近日所见,只怕传闻误我!”
周持节一声暴喝:“大胆狂徒口出恶言!你可知眼前所坐是为何人,乃是我大楚储君,仁王殿下!”
为首那人口中鲜血狂流而出,冷冷说道:“储君?今日眼前便是楚王又如何?我等乃是燕人,尚且不跪燕王,又何以跪拜他国之君?”
王圣人眼神闪烁,手中力度却加重了一分。为首之人牙关尽碎,口中吐出碎牙和血,勉强咧开嘴巴,含糊不清,却又掷地有声的大喊:“昔日燕王杀我,我姬青雀便杀他!今日楚人杀我,日后必有姬青雀杀楚人!”
王圣人手掌一翻,三人腿骨尽碎,瘫坐在地,头颅却依然高高昂起,看向屋顶,看向天空。
“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
张仁望着三人,呢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