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汉末年的九州,魏国的边境内有个地方叫宁城。
这座位于大魏帝国广阔疆域西北端的军事边城,是长安城百里外人工建立的土石城,专门用于防范西羌的羌骑和蜀国入侵,城周的用劳力堆积的石墙被垒得极为厚实,看上去就像是长安城百年屹立不倒的高墙一般。
事实上宁城的建筑就是模仿长安城而建,宁城和长安城被称为北魏边境的双子城,互成犄角,随时可以相互支援,适应战场的气息瞬变,可以说是魏国人战争中的智慧结晶。
现在时值秋天,干燥时节土墙上的裂开的泥土被西北混着金沙的飓风一刮,便会随风起舞,然后落在宁城的街角上,落在刀剑整齐的营房上,也落在那些双眼同样干皱的老兵脸上,西北的天空大多时候都是这样的金黄色,除了冬天的白,其他三季的黄早已被大家习惯,所以就算看见沙尘暴席卷而来,也只是觉得很寻常。
“呼——”
又一阵狂风涌来,将站在城头的云牧的眼睛吹得微微合拢了起来。
他的眼睛虽然合拢了,但事实上还是留了一丝隙缝,他正凝重地注视着西北方向的荒漠。
做为宁城最普通的一名哨兵,他每日的任务就是站在城头负责观察西边荒漠的动向,防止入侵,因为他这双锐利的眼睛,宁城这些年来很少被偷袭。
只要他睁开眼,一切便都会被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年看在眼里,他是宁城最好的眼睛。
这时,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不断靠近,一个黑点从城头远处不断移动过来,直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肮脏盔甲的老兵。
老兵从背后拍了一拍云牧的铠甲,细碎的沙子从少年身上抖落,就像河水里洗澡的鸟飞上天空,抖落一身的水花一般。
老兵开口对云牧说道:“阿牧,去休息吧,晚上轮到我值班了,你小子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我已经帮你打好满满一桶水了。”
云牧听到身后那沧桑的声音,疲充满血丝的眼眸里此刻划过一丝明亮。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来到宁城的这几年来,这个声音每天都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云牧缓慢转过身来,对那位老兵温和地笑了笑,爽朗道:“好的,三叔,那我回大帐了,这一身的沙子弄得我浑身痒痒,现在就想回去泡个热水澡。”
一边说,他还不忘记抖一抖身上的沙子,都是大漠里的风吹来的,有的顺着铠甲上的缝隙飘进了身体里,随着铠甲摇晃而咯咯作响。
老兵陈三看着云牧渐渐消失在城头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样大好的一个少年,就这样要被埋葬在西边的无名边陲。
事实上,云牧不止在负责防哨上立下了诸多功劳,每次和西边的战争中也经常是军营里杀人杀的最多的,但是无奈功绩永远被上级那个肥胖的军官掩埋,所以直到现在还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
另一边,云牧沿着下城的石梯早早地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
一回到这个每日生活的地方,他立刻便左手扯开铠甲外的绳结,右手很自然地将铠甲丢到一边的木床上。
铠甲撞击木床发出锃亮的声响,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帐篷内竟然生出一种热闹的味道。
“这腰可真酸,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会这么累。”
云牧继续脱去铠甲里被汗水浸渍的白衫,伸了个懒腰,上臂完美的肌肉曲线和分明的五官在烛灯的照耀下,显得俊美异常。
接下来他很自然地就将目光移到了床边的木桶上,里面装满着热水,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宁城是一座军事建筑城,所以里面住着的都是北魏的士兵,城里有不计其数的像这样的大帐,每个大帐里都会安排住五个士兵。
刚刚城头上和云牧交接的陈三就是这座大帐里的五个士兵之一,至于帐篷内另外三人最近被调去了长安执行任务,云牧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扑通——”
云牧矫健地一跃,瞬间就跳进了木桶里,溅起一地的水花。
他想都没想就知道是老兵陈三为他准备的,在宁城相依为命的这些年里,陈三对待云牧和帐篷内的其他三人就像儿子一样,每次在他们回到帐篷内都会为他烧好一桶热水,以冲去一身的疲惫。
躺在木桶的温水里,少年露出惬意的笑容,嘴角那抹上扬的笑容好像在说真是爽***。
随着身体渐渐放松,云牧闭上了双眸,任意地让温水将身体全部浸润,双手扶着木桶的边缘,像是做起了梦。
事实上,他就是在做梦。
北魏的人都信奉头顶的长生天,称自己为长生天的信徒,以典籍里记载的神王“昊”作为供奉的对象,特别是军中的兵卒更是如此,每次出战,必要酒肉祭天。
而云牧向来都是离经叛道的人,他从小便就是孤儿,一有印象开始,十四岁前的记忆就全部丢失了,四年前年还是宁城的军队路过大漠时将他捡回来的,从此他也就成了宁城军队这个大家族中的一员。
也许正是独自生活习惯久了,他从来不信世上真有“昊”的存在,如果这个神王真的存在,那为什么只是被记录在宗教的典籍里,放任战火缭绕的九州不管,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在冰冷的战争中。
九州就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从魏蜀吴开始,再到边陲的异族,再到各个帝国内部势力的势同水火。
……
在梦中。
冰天雪地。
云牧的对面有个青袍少年,背对而立,看背影有些瘦削。
奇妙的是那个少年身后飘摇着万千星辰般的幽光,将他背后的世界照耀的非常明亮。
云牧就这样远远望着那个背对的少年,虽然隔了大概二十米多的距离,但是能清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和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