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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暖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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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孙闻言,微微一笑,“林尚书说的对,这一颗,正是鲛人泪,乃世所罕见的明珠。”

一旁的明郡王独自坐着饮酒,并不参与别人的高谈阔论,只是当林文渊突然说起鲛人泪珠的时候,他黑曜石似的眼瞳泛起微淡的涟漪,很快消失不见。

林文渊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老太君一向很喜欢明珠,府中更是珍藏了各式宝珠,唯独没有鲛人泪,不如将这物品送去给内院宴请的夫人们观赏一番?”

皇帝赐下来的礼物,多是要当宝贝一样供起来的,旁人想要看一眼,都是难事。众人听到他说的话,纷纷点头赞许,林文龙微微蹙眉,只觉得他此言别有深意,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出什么把柄,只笑道:“那便送去吧,只是此物是圣上所赐,千万小心。”

鲛人泪被送去了内院,其他人坐下来继续饮酒。

席间,林文渊笑着向皇长孙敬酒,不动声色地道:“兄长体弱,不能饮酒,便由我代替吧。”

皇长孙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划过一丝冷意,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很和煦:“林尚书说的哪里话,这一杯该我敬你才是,毕竟……将来侯爷和我都是一家人。”他说这话,却没有举起杯子,显然是含了微微的讽刺,林文龙即将成为皇长孙的岳父,可是林文渊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代他来敬酒?

林文渊目光微微一凝,笑容却一如往常,手中的酒杯不着痕迹地放下了,面上丝毫也看不出尴尬的神情。

林文龙知道,若是不敬皇长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所以他淡淡笑道:“二弟过分忧虑了,我虽体弱,却也不是几杯酒都禁不起。”说着,他端起酒杯敬了肖衍一杯。酒杯空了,林文龙向一旁的丫鬟点了点头,那丫鬟便要上来替他斟满酒杯。

林文渊却在此刻站起来,满面的春风,“今天在座的都是贵客,让我亲自为各位斟一杯吧。”说着,他接过丫鬟手中的酒壶,笑着道:“大家不知道,我们侯府的酒也大有典故。”

“哦,尚书大人不妨说说看。”一身淡紫华服的肖天烨微微挑起眉头,似乎颇感兴趣的模样,今天他是代表秦王前来祝寿,所以也是坐在主桌。

林文渊的笑容很温和,手上慢慢为肖衍倒了一杯酒,然后将酒杯双手递过去,才笑道:“当初皇后降生之时,她的旧居井内忽有一只金凤飞出,人皆奇之,誉为金凤井,此事大家都早有耳闻吧。”

众人纷纷点头,林文渊又缓缓给肖重华倒了一杯酒,道:“此井水甘而冽,醇甜无比,香气四溢,后被人用来酿酒,据说酿出的酒馥郁清香,令人沉醉。”

允郡王肖清寒在家被关了数日,这一次好不容易才求得周王妃被放了出来,正想着待会儿要偷偷进内院去见欧阳暖,很不耐烦听这些,随口道:“这些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那金凤井早已在十年前干枯,那酒水也因此没了,是不是?”

肖清寒天性率直,这话说出来更是带着淡淡的嘲讽,肖清弦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脸去的时候已经带了笑容:“您不必管他,请继续。”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来禀报说,燕王派来使者要见明郡王,肖重华微微皱起了眉头,起身向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快步走了出去。

林文渊并不在意,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丝毫的改变,他顺势给几位皇亲贵胄倒了酒,慢慢一圈下来,走到林文渊的身旁,口中道:“大家只知道金凤来处,却不知它飞向何方。据传说,这金凤是飞到了一座天箜山的一口泉水之中,并化作了一尊凤凰像,这泉水后来也被人用来酿酒,却比当初的井水更甘甜十分,酿出来的酒也更加香醇。”他弯起身子,顺势将右手小指的指甲在酒杯的边缘微微一碰,让指甲边缘的粉末在微不可察的片刻落入了微凉的液体之中,就势将酒杯递给了林文龙,十分的自然流畅,如同他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的那般。

众目睽睽,满堂高客,谁也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胆量下手。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不愿意等待了,不论是一年,还是几个月!若是等林之染迎娶了郑家女,长房自有嫡子继承爵位,这侯爷的位置还能轮得到自己吗!

林文渊这样想着,以平静的声音说道:“这种酒便是今日大家饮用的陶然酒,有名驰三千里,味占第一春的美誉。”

众人点点头,越发细致地品起手中的酒来。

这时候,皇长孙端起酒杯,向林文龙敬道:“侯爷,我该敬你一杯。”

林文渊闻言,笑容更深,反而端起酒杯向旁边的人敬酒,眼角的余光扫到林文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的那一块重石,终于落了下来。

酒宴过了半响,肖清寒仿若突发奇想:“听闻侯爷书房有一幅当年老侯爷亲手画的山水图,不知道可否让我一观?”

肖清弦心道你不就是想要借机会去内院看欧阳暖么,却找出如此拙劣的借口,谁不知道你不爱文墨、不喜书画的事情,这样问反而惹人疑窦,这样想着,心下叹了口气,道:“老侯爷的书画,确实当世一绝,不知我们可有这样的眼福能够一览。”

林文龙的脸色越发苍白,身体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可?来人,去取那幅字画来。”

“侯爷不必如此客气,我自己去就行了!”肖清寒满面高兴地站起来,肖清弦不由得抚额叹息了一声,随即也站了起来,道:“侯爷不必过于担忧,我们不会随处乱走冲撞了女眷的。”

林文龙看了一眼肖衍,表情有些微妙,肖衍竟也站起身,道:“既然如此,各位长辈在这里饮酒,请林公子陪着我们去书房观赏就可以了。”他虽然惯于应付这种场面,但心中对咄咄逼人的林文渊实在无感,所以干脆站起身,表示自己也要一起去。

这一次,各位亲王都只是派人送来贺礼,并未亲自到场,在座便以皇长孙为尊,他都站起来了,秦王世子肖天烨,晋王世子肖凌风,周王世子肖清弦,允郡王肖清寒也都随之站了起来。

肖衍望向刚刚回到座位的肖重华,笑道:“你与我们一起去吗?”

肖重华黑曜石般的双眸划过一丝淡漠的笑意,极深极静地看了一眼在座的林文渊,薄薄的嘴唇唇角微微抿起:“皇长孙相邀,自然要去。”

内院之中,林元馨身为镇国侯的嫡女,原本要出席陪伴诸位夫人小姐,但众人都知道她即将嫁入太子府,也就不强求她一定要在座了。她在自己的楼里枯坐一个时辰,只觉得十分烦闷,恰好丫头说表小姐来了,她高兴地立刻迎了出去。

欧阳暖一身白底撒红芍药白纱褙子,下着大红撒墨黑团花纹藕荷长裙,乌黑的发间少有的带了一只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看起来比往日的清丽多了一份喜色。林元馨拉着她的手笑道:“女孩子家就是要这样打扮,看起来才有喜气,你平日里穿的衣服颜色都太素雅了,我就说你穿鲜艳的颜色更好看。”

欧阳暖看着林元馨,微微一笑,“表姐拿我取笑了,你这身姣月软缎牡丹细绣的春裳才是最美的呢!”

林元馨今日穿了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中衣,姣月软缎牡丹细绣的春裳,额上挂着露垂珠帘金抹额,腰间缀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看起来美貌端庄,艳丽无匹。她听到欧阳暖这么说,心中不免郁闷:“打扮的再漂亮也不能出去,有什么用?”

欧阳暖笑道:“谁说不能出去?大舅母请了最有名的戏班子来表演,要请表姐一起去看呢。”

林元馨眼前一亮:“真的吗?”

欧阳暖点点头,“老太君说内院都是夫人小姐们,她们也想请你出去见一见。”

林元馨脸一红,见一见是假,想要借机攀附调侃倒是真的,只是她也实在烦闷,便点头道:“好。”

出了林元馨的院子,两人走到荷花池中间的木头浮桥上,林元馨吩咐所有的丫头退开,这才笑着去拉欧阳暖的手:“暖儿,他和你究竟说了什么?”

欧阳暖知道她是问林之染,心道她果然还是怀疑了,脸上只能佯作疑惑:“哪个他?”

林元馨“呀”了一声,笑道:“你别装傻,我说的是大哥!”

欧阳暖眉眼淡淡的笑了:“表哥么?他特意吩咐了我几句话,托我转告于你。”

林元馨一愣:“什么话?”

欧阳暖微微笑道:“表哥说,嫁过去以后,若是皇长孙欺负表姐,你尽可以回来……向咱们说,他纵然是皇长孙,镇国侯府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哦!”

话还没说完,林元馨不许她说了,娇声呵斥道:“别乱说!他才不会欺负我!”

“呀,表姐心疼的话,那我就不说了!”欧阳暖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元馨,对方的脸顿时红成了一只番茄。

“哼,哪里有千金小姐在背后这样议论的?真是想嫁人想疯了!也不怕被人听见笑话你们没家教!”忽听有人在背后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还没嫁过去,就把自己当皇长孙的正妃了,背后如此谈论男人,真是不知羞!”尖锐刻薄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地传进她们的耳中。

两人回头一看,是林元柔带着丫头站在不远处,一身绯色短襟衣上绣着对称的凤仙花图案,下面配着彩粉水墨山水长裙,头上带着红翡滴珠凤头钗,簪着云脚珍珠卷须华盛,她正凝目望着她们俩,眼中饱含嘲讽与不屑,语气带着一种毫无遮掩的鄙夷。

林元柔远远走过来,只看到林元馨和欧阳暖并肩而立,一个明艳照人,一个温柔亲切,一个光彩如丹阳高升,一个皎洁似皓月初明,偏偏两人的感情还如此要好,形影不离,怎么不叫她看了更加来气,所以毫不犹豫地出言讽刺。

“柔表姐。”欧阳暖将心中的不悦化为了一道笑容,深藏在心底。

“别张口闭口姐姐,欧阳暖你不必假惺惺,我可是父母的独生女儿,什么时候冒出来你这么个妹妹!”林元柔依然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最好早点识相地离开咱们侯府,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兀自说着,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从前世开始,林元柔就不喜欢自己,欧阳暖也很清楚这一点,然而这一世她却是变本加厉。她知道,自己越受别人的关注,林元柔就越是忌恨。或许在她的眼中,自己本该处处低她一头,最好低到尘土里去,她才称心如意。

“你说我什么也就罢了,我都不会和你计较,但,你没资格赶暖儿离开!这镇国侯府,可不属于你!”林元馨踏前几步,微眯双目,一字一顿地说着,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林元馨的态度和语气都从来没有如此强硬过,“你……”林元柔似被她怔住,先是呆愣了下,而后面色发白,恼羞成怒地上前猛推了她一把,“别挡道!”

林元馨原本正站在荷花池的浮桥上,措不及防之下,身子被推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一旁的木栏杆,然而却落了个空,整个人倒退一步被甩了下去,悬空挂在浮桥上,欧阳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表姐!”

林元柔吓了一跳,显然没有想到林元馨这么容易就摔下桥去,顿时呆住了。

欧阳暖回头大声道:“还不来帮忙!”她用尽全力,想要将林元馨拉上来,却在眼角的余光中瞥见对岸站着一群人,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当先一人……是皇长孙肖衍!欧阳暖心念一转,刻意压低声音道:“放手!”

林元馨正要拉住她的手上来,却只觉得欧阳暖手上一松劲,扑通一声,她便掉进池中。心中一阵惊惶失措,冰凉的池水立刻没有遮掩地呛进了她的口鼻中,她剧烈地咳了几声,几乎要透不过气来,身子慢慢地往池底沉去。正在她强自镇定,要游上去的瞬间,恍惚中,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搂住她,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林小姐,林元馨……”有人轻拍着她的脸颊,着急地叫唤着。

她缓缓睁眼,对着眼前的男子虚弱一笑:“我没事……”然而她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肖衍清冷的面上,而是看向一旁的欧阳暖,她突然,明白了刚才欧阳暖为什么要放手!

林元馨的身子瑟瑟发抖,肖衍率先解下披风,将她整个人裹好,欧阳暖脸色惨白的过来,抓住她的手道:“表姐,都是我不好,若我力气大一点……”

肖衍清冷的面容扫过林元馨苍白的脸,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惜,再看到旁边的欧阳暖,似乎有些吃惊。

林元馨原本就不会有事,因为她是懂水性的。“我没事……”她虽然脸色苍白,仍是惊魂未定,却已经明白了欧阳暖的用意,林之染匆匆赶到,忽然沉下脸对林元柔厉声喝道,“你太不象话了,居然将自己的妹妹推下湖去!”

所有人都冷冷地望向林元柔,他们远远看见有两位千金小姐过来,为了避忌只能站在对岸,等她们离去之后再行过桥,却没想到亲眼看到林元柔推林元馨下桥!天下竟然有这样刁蛮的千金,当真岂有此理!

林元柔见浮桥上一瞬间多了这么多皇孙贵胄,堂兄又对自己怒目而视,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讷讷不敢发出声音。

“我……我不是故意的!”林元柔没想到自己一向保持的端庄形象会在众人面前彻底露馅,顿时面红耳赤,心中暗暗将欧阳暖骂个半死,若不是她没抓好林元馨,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了!

“不,这不怪姐姐……”林元馨面色微微绯红,发上沾满晶莹水珠,在阳光下璀璨莹亮,益发衬得她秀发如云,肤若映雪,一瞬间将欧阳暖的清丽,林元柔的娇俏全都压了下去,“不关柔姐姐的事,是我没有留意脚下,才会跌入湖中。”

肖清寒怔住了:“可是,我们刚才方才分明看见……”

“真的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林元馨柔声说着,深深低下头去。

肖衍略带惊讶地看向林元馨,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借机会告状,竟然还替林元柔遮掩。她竟然如此大度,一时之间所有人谴责的目光都落在林元柔的身上!

“表哥,我带表姐去换干净的衣裳。”欧阳暖率先出声道,打破了众人的僵持。

林之染点点头,道:“快去吧。”说着,目光冷冷地盯住林元柔,看的她如芒在背,几乎要落荒而逃。

欧阳暖扶着林元馨走过众人身边,林元馨半靠在她身上,有些怯弱不胜的模样,更添几分盈盈美态。

肖天烨眼波流转,嘴角浅浅带笑,竟隐隐露出一股邪气,暗笑道:“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肯放过啊!”他说这话的时候,欧阳暖已经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去了,经过肖重华身边的时候,她微笑道:“请郡王让一让。”

肖重华脸上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黑色锦衣上那华贵的金线织绣的花纹熠熠生辉,擦过他身侧的时候,他微微侧过身子,眉间风轻云淡,那瞳子,却比烈烈的火还要热,只一眼就洞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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