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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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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之谦震惊于她的见识之广,讶然道:“这个你也知道?你会吗?”

安然摇头:“只是以前听小舅舅说起过。说是声音很独特,很是婉转好听。”

贺之谦点点头,将唇凑到葫芦口,手指熟练的按在下面主音管的细孔上,悠扬的乐声便随之响起。

这是安然前世没有听过的曲子,仿佛将人带去一个世外桃源,天地辽阔、田野广袤、林木茂密、河流缓慢清澈蜿蜒向远方……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美好,只是隐隐的又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非常的婉转动听。

一曲完毕,安然还久久沉浸在乐音里。许久才满脸赞叹地看着他,含笑感叹道:“真好听!这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啊!”

贺之谦见她喜欢,看到她眼睛里对自己的赞叹,心中说不出的欢喜甜蜜。

当初他学这个,就没有人支持,都说是夷人的乐器,是低贱的,二弟还曾经为此嘲笑过他。可是他第一次听到葫芦丝的曲子就喜欢上了,背着家人请了当地的夷人教他。那夷人见知县家的长公子喜欢自己民族的乐器,心里很高兴,虽然有些语言不通,但还是教得很认真。或许是因为贺之谦本身就有音乐底子,又或许他对葫芦丝是打心底里热爱,他学得很快,不过一年,就已经出师了。

可惜的是,除了家里的下人,从来没有人称赞他吹得好。父母兄弟,就没有人喜欢的。倒是祖母曾祖母还曾夸过一句好听,却又叮嘱他不可玩物丧志,得好生做学问才好。

后来娶了独孤氏,他也曾兴冲冲地吹给她听过。谁知道她当时含笑点头,背后却跟丫头埋怨他好好的琴不学,却去学那些夷人的低贱乐器,让他好生难过。

“你不觉得这是夷人的乐器,是低贱的么?”贺之谦忍不住问道。

安然讶然道:“音乐是艺术的一种,是表达人类情感的一种方式,只有表达得好不好之说,哪有高低贵贱之分?合适的音乐就需要用合适的乐器去表现它。作为表现音乐的乐器之一,葫芦丝或许有它本身的局限性,但怎么能跟高低贵贱扯到一起?你刚刚这首曲子就非常适合葫芦丝,堪称经典。或许千年之后,就能像现在的古琴的广陵散一般,成为葫芦丝的经典。”

贺之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心中很受震撼。音乐,艺术,她的目光竟然放得这样高远。也是,也只有这样的心胸,她才能兼容并蓄,博采众家之长,成为一代书法大师。想着她的“赵体”书法,他看着她的目光便不知不觉中带着无限的赞叹。

他觉得自己就是伯牙,终于找到了钟子期,找到了自己的知音人。

“要不,你教我吹葫芦丝吧!好不好?”安然前世没有学过乐器,哥哥好歹还学会了弹吉他,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学。她想着,反正穿到这里来又不用读书工作,成亲以后肯定会很无聊的,不如学样乐器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你,你愿意学这个?”贺之谦激动地问道。他明白,只有心里真的喜欢,才会想要去学,就好像他当年那样。

安然点点头,但随后又看着自己受伤的胳膊道:“我这点伤不要紧的。你先给我讲讲基础,等明天我们再学怎么吹。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教我就是了。”

贺之谦脸色微变,慢慢低下头去,刚刚激荡的心情忽然变得异常痛苦。他们没有以后,他们只有这几天的时间啊!以后,他要怎么面对她这双清澈信任的眼睛?以后,她还能当他的知己吗?

“你怎么了?”安然看他忽然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啊,不会是昨晚你受了伤却没有告诉我们吧?你伤哪儿了?要紧不要紧?我们在下一个镇停靠一下,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吧!”

贺之谦调整好情绪抬起头来,轻轻摇摇头,说:“不要紧,可能昨晚摔了一跤,刚刚头有点晕。”

“不会是脑震荡吧?”安然立即着急了,“你赶紧躺倒床上去休息,不要乱动。让我想想,脑震荡有些什么症状来着?”安然不断地敲着自己的头,可惜就是想不起来。

贺之谦心中感动,忍不住抓住她敲打自己的手,却又像触电般很快放开她,安慰道:“你别急,我没事。真的,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昨晚没有睡觉而已。”

“没睡觉?你做什么不睡觉?”安然一点不知道昨晚有人给自己守门。

贺之谦侧过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迟疑了一下才道:“昨晚,我和子贤担心你做噩梦,就守在你门外。”

安然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感动来。她想,或许穿越女真的很幸运,让她总能碰到对自己那么好的人,之前的大哥哥钱锐,对自己默默关怀的表哥,现在又多了这位未婚夫。她想,他们或许真的能幸福一辈子。

感动中,她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道:“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上的。以后,也必不让你后悔。”

贺之谦情不自禁反握住她的手,然而看着她满含笑意和期许的眼睛,他却不知不觉中避让开去,欲言又止,那神情隐隐地竟然有一种绝望的哀恸。

“砚哥哥,你怎么了?”安然觉得他的目光好奇怪,仿佛过了今天,他们就要永别了似地。

贺之砚摇摇头,不舍地放开了她的手,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答应了祖母要将她娶回去的。如果告诉她真相,她肯定会转身就走,立即与贺家退婚。如果退婚,难免不传出些流言蜚语,她以后的婚事必定受影响。还不如就这样,以后大家生活在一个府里,二弟发现她的好应该也会对她很好,而他……他也会竭尽全力护着她,或许她还能偶尔听他吹奏葫芦丝……

安然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怎么都想不出来。难道他瞒着自己什么事?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安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贺之谦不敢与她对视,赶紧转开目光。

还真的瞒着她什么事呢!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安然仔细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抓到了方向,迟疑地问道:“你,你该不会家里已经有了妾室了吧?”

不是妾室,是妻子,他已经有了妻子。而且独孤氏出身名门,又给他生了儿子,就算性格冷淡高傲些,也不能休弃。

贺之谦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回避。

安然心中一冷,声音也微微颤抖:“真的有妾室?几个?有孩子吗?”

“没有,不是。是,是通房丫头……”贺之谦及时醒悟,他现在不是贺之谦,他现在是贺之砚。贺之砚是没有妻子也没有妾室的。

安然虽然心里极不舒服,但仔细想想,他已经二十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反倒奇怪。据说像他这样家庭的,成年以后长辈都会给他安排通房,免得他们往外面青楼里去找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

“是,是从小服侍你的人吗?几个?”安然迅速冷静下来。以前有过经验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心里有没有人,以后还会不会有。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对她动心了,如果她不答应,以后应该不会有了吧?

“不是。是去年娘亲给的,外面找的人,两个……”贺之谦低着头,也不知道那话是如何说出口的。

不是打小服侍感情深厚的,还好。安然点点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又问:“这么说来,是你娘一直不喜欢我想要退亲?”

贺之谦轻轻嗯了一声,但紧接着又补充道:“我也有不对。我听那些下人回来说,就误会了你……”

安然不禁露出一个苦笑。看来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娘亲果然是对的。要是当初她不故意表现成那样,而是将自己的字画随便带一幅给他,或许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然姐儿,你,会不会怪我?”

“当初也是我不对。我一直想着退婚,故意表现得那样……”安然摇摇头,想了想,忽然正色地看着他道,“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会纠结这个,只要你以后……你能答应我,以后除了我不会再碰别的女人吗?”

贺之谦看着她眼睛里的期许,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安然立即就笑了。只要他现在对自己有五分情意,她就有自信以后能将这五分变作十二分。只是哥哥,以后真的要忘了吗?要忘,她又舍不得;不忘,似乎又对贺之砚不公平。虽然她现在对贺之砚还只是感动没有爱情,但以后呢?以后若真的做了夫妻,她还能守住自己的心吗?哥哥,我该怎么办?

“来来来,你教我吹葫芦丝吧!”安然拉着他坐下,又将葫芦丝递过去。想不清楚就暂时别想吧,一切顺其自然。

贺之谦说起葫芦丝,立即变得神采奕奕,眼中也全是自信和喜悦。

“你看,这三根竹管,中间这一根就是主音管,上面有七个孔,按住不同的孔,就发出不同的音。对了,你学过音律吗?宫商角徵羽知道吗?”

宫商角徵羽,安然满头黑线。她忽然凑近他小声道:“我不喜欢看宫商角徵羽,要不这样,我们用一些符号来表示这些音的高低好不好?我知道西方,就是波斯大食你知道吧?”

贺之谦点点头。这些年大隋越来越强大,也有很多黄头发蓝眼睛高鼻子的人从丝绸之路过来,据说来自西方,其中就有波斯大食那样的地方。

见他点头,安然继续说道:“我们就用西方的记音符号吧,等会儿我教你。可是你要答应我,这是我们的秘密,你谁都不要说,好不好?”

贺之谦立即点头答应。“好,我都答应你就是。但西方的记音符号真的好吗?”

安然立即让玉兰将自己的炭笔找来,又让贺之谦取出一张白纸来。她刷刷刷几下就画好五条平行直线,然后给他讲五线谱的记音方法。

贺之谦见这五线谱记音,不但音高音低一目了然,连快慢节奏都能表现出来,双眼不禁越来越亮。

“好,果真是好!然姐儿,你真是聪明博学,连西方的记音方式你都知道。”

安然尴尬地笑笑,说:“其实这个是我根据西方的记音方式稍微修改之后弄出来的,跟现在西方的记音方式还有些不同,所以才要你帮我保密的。”

贺之谦听说是她自己改进过的,对她更是钦佩不已。又见她生怕别人知道了的样子,更是觉得她淡薄名利,为人谦谨低调,堪为女子楷模。心中的喜爱之情越发泛滥开去,完全不受控制。

安然也记不得五线谱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了,不过肯定不是一步成型的。以前音乐课的时候老师似乎提过,最开始使用线谱记音应该是希腊,但那个时候可没有蝌蚪音符,而是用的字符。她实在担心贺之砚也是个博学的,若人家哪天真的找个西方人来问,她可就穿帮了。

之后的几天,安然教贺之谦五线谱,贺之谦教她吹葫芦丝,两个人都学得有趣。安齐不通音律,没有跟着凑合,而是给他们当起了门神,给他们做掩护。那媒婆盯得紧呢!

安然的伤有了好药,几天后就好得差不多了。她学葫芦丝也学得快,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吹奏单音了。

虽然贺之谦有意放慢了船行驶的速度,可婚期早已经定下,他们还是在三月十一那天到了江阳码头。

嫁妆什么的,就直接送去了贺府,安齐安然兄妹俩则先去舅舅给她做陪嫁的那个宅子暂住一晚。因为嫁妆已经送去贺府,赵家也得派人跟过去瞧着安放收捡,安然不放心别人,也只能让玉兰带着几个丫头婆子一起去。

贺之谦将他们送回陪嫁的宅子休息,便匆匆赶回贺府。

老夫人和太老夫人见他回来了很高兴,还大大地将他夸赞了一番。可是贺之谦心里却很难受。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明天,她就要跟二弟拜堂成亲了。

想到拜堂,贺之谦忽然想起一个大问题来,不禁头冒冷汗。

“奶奶,不对,我们忘了一件事。”

“怎么了?我们忘了什么了?”老夫人仔细想了想,没问题啊。

“奶奶,我们忘了齐哥儿是跟着来送嫁的,要是看到明天去迎亲,跟然姐儿拜堂的换了人,只怕他会不依的。齐哥儿可是很疼然姐儿的。”贺之谦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齐哥儿认可了他,要是看妹夫换了人,他绝对会带着安然转身回去的。

老夫人仔细想了想道:“要不然,我们将齐哥儿请来,好好跟他说清楚?”

贺之谦摇摇头,痛苦地回道:“奶奶,您不知道,齐哥儿和然姐儿因为我们家之前的慢待,其实一直是想退婚的。然姐儿她……”

老夫人忽然兴致勃勃地问道:“对了,你见过然姐儿了吧?这姑娘怎样?你娘跟你兄弟一直嫌弃人家出身低,怕没有教养。想不到人家嫁妆这样丰厚,可把你娘吓了一跳!呵呵!对了,依你看那姑娘人品相貌如何?”

贺之谦低着头,一时间竟然有些迟疑。他竟然不愿意别人知道然姐儿的好。可是,理智到底战胜了情感。只听他感叹道:“奶奶,然姐儿聪明勇敢善良,是个极好的好姑娘,她的才学见识只怕不在齐哥儿之下。我不担心二弟不喜欢她,我只担心她被我们骗了,会不会不依……”

老夫人想了想,又让人去看二公子病好了没有。照说新娘子都接来了,贺之砚这病也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了,可是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好似装病竟然装上了瘾,就是不肯病愈。

老夫人听了下人的回报,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就让他大哥帮他拜堂吧!”

贺之谦听到这里,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强烈的喜悦来。他还可以跟她拜堂……但随后,这喜悦又变成了苦涩。他欺骗她越多,她今后便会越发恨他吧?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他多么希望她是真的嫁给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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