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失去了最亲的人,父母,还有师父。
小船在风浪里颠簸,搏击。卓浪悲伤的泪滴,已被大海上灼烈的太阳烤干。他愿意尽最大努力,照父母的遗愿,快活地活下去,但他做不到,做不到忘记仇恨。他发誓,一定要让仇人也以血的代价来偿还。
而无法忘却仇恨,就意味着无法真正幸福地生活。所以,卓浪终究是辜负了父母的愿望,违背了他们临终的遗愿。
师父临终前的一段日子,总显得古怪。卓浪现在回想起来,还觉着心悸和恐怖。
那一段日子里,师父总在莫名其妙地重复着问:“浪儿,如果师父用这把刀杀了你,你会不会恨师父?”师父说的刀当然就是残月刀。师父以一种贪婪而又充满厌恶与恐惧的眼神,注视着手中的残月刀,继续说,“当然,这也不能怪我。这是一个家族的命运和诅咒。但你,你终究是无辜的。”这一次师父自中原匆匆赶回时,就已受了及其严重的伤。
卓浪当然不知道,他不知道守护残月刀是令狐家族的神圣使命。所以,他也不理解师父的奇怪行为和话语。有好几次,师父手中的刀尖,突然在卓浪眉间上凝注。那可是致命的杀招呐,卓浪心底清楚。但奇怪的是,卓浪并没有躲避,他心底始终坚信,师父不会伤害他。
每一次刀尖在卓浪眉间凝注的一刻,卓浪都能够看到师父自迷狂中清醒过来的神情。每每这时,师父都会粗暴而慌乱地咒骂,像是针对卓浪,又像是针对他自己,又像是针对他手中的刀。直到多年以后,卓浪才体味得到,其实都不是,师父咒骂的,是一种在劫难逃的命运。像师父自己说的,是命运和诅咒,就是这样,诅咒和命运紧紧相连。
临终的前几日,师父终将残月刀交给了卓浪。卓浪是在师父慈祥、温和而又严厉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接过残月刀的。师父心底像是终于放下千斤巨石,他温和地望着卓浪说:“这把刀现在已经属于你了。今后,你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卓浪还兀自沉浸在回忆的深海,十几个人骑着马,自他前面不远的另一条大道上,疾驰而去,嘚嘚的马蹄打乱了他的心绪。
卓浪望一下苍茫的四野,既已到了中部平原,他想去找司马寒江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