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那个人穿着一件褐色的粗布麻衣服,身形高壮,皮肤黝黑。他的一张国字脸上灰尘扑扑的,似乎好几天不曾擦过脸。长长的头发也是说不出的蓬乱油污。虽然他此刻灰头鼠脸,但他身上的威猛正义之气质,那些灰沙怎能掩盖得住?
这水铃针约有三十来岁年纪,她一直忙于族中的事务,而她私人的事则很少顾及。因此到了这个年纪,反而还是独居。虽然她每日接触的男性着实不少,但她冷眼相看,见那些人都是些庸碌之辈,过得一日是一日,不足以委以终身。十多年也就苦挨过来了,好在她在这水氏族中地位着实不低,每天的应酬那也是不少的。她的单居生活也还算得是充实的。
看见地面上的男子雄壮威武,那一身的阳刚气息冉冉上升,陶冶得她意乱情迷。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她要寻找的,心中只一个疑问,他现在有没有伴侣?
那躺在地面上的男子,正是月下扫广场的风下断。他也真是一身当百夫,竟然苦熬一夜,把这足有千倾的族地打扫得干干净净!待得扫完,已近天亮,他虽然武艺高强,但终究还是个肉身,未成神道。熬了一夜,身体也略有些经受不住。就地打个地铺,躺下就睡。
不知他这一睡,日上三竿,竟然还没醒转。又值水铃针怀抱族衣,向库房记事处上缴衣物。不经意间看见了他,就此对他一见倾心……
这水铃针只管贪看,她三十来岁年纪,与那怀春的少女自然不同,豆蔻少女总有一股羞涩,但看见爱慕人的脸,心中就扑通扑通的。然而水铃针,早已过了那种境界。她现在的眼光,都是很实在的,只在风下断的身躯上游移。
不防她只顾贪看,后面早有另一个女子,已经冷冷的看了她许久,她见水铃针这许久不回头,也不敢大声呵斥,只得揉揉那几乎僵化的脸,满面笑道:“妹子,你在看什么?”
这水铃针一心都在风下断身上,乍听这一问,心中一惊,身体一颤。忙转过头来,见是圣女的姨妈水扬花,她急忙赔笑:“没看什么。”
她说着又上前一步,拉着了水扬花,指着风下断说道:“这个人好像不是族中的人啊,他是哪里来的?”
水扬花冷眼看她这么久,焉知水铃针不是对风下断有意?自己没得到,哪里会白白的送人。故意撒谎道:“这是昨天新来的一个痴傻莽汉,诸事不懂,只会扫地。我今天起得早,就是看看他有没有扫干净这几条曲廊。”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水铃针看看附近的地面,认了真实。轻轻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扫得也还挺干净的,只是这样一个雄壮男子,竟然只会扫地,可真……可真……”
连续说了两个“可真”,又叹了口气。
水扬花见骗到她了,她已经有了鄙视之意。那么以后即便是她发觉上当了,也是她自己松手的。却又故意将她的怀中的衣服抢过,并说:“要不妹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替你将衣物送过去?”
送衣物过去,本来是水铃针的事情,她见水扬花抢过了衣物,自己反而心中惴惴不安。她将那些衣服拿过来,向水扬花拜辞道:“姐姐,那我过去了,等到有空,我们再叙叙!”说着,又看了风下断一眼,带着些许的无奈,径自离开了。
水铃针走远后,水扬花走到风下断身旁,拾起地上的一把扫帚,一边用扫帚的木耙乱拨风下断的头发,一边大声喊叫:“起来!起来!”
风下断累了一夜,被她弄得生不如死,心中着实火大,他想一拳打过去,打爆她头。但心中还念着孩子,只得强忍着冲天的怒火,冷冷的看着妇人,看她要说什么。
听见水扬花冷冷的说道:“跟我来!”
说着走在了前面,风下断将手托在膝盖上,随后站起身,离她约有五六丈的距离,慢慢的跟在她后面。
这水扬花将他带至一处有着拦腰高的水沟前,指着左手边的半边盖在水沟上木屋说道:“进去,把你身上洗一下。里面有一套干净衣服,你洗好换上,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风下断虽然对她不存好感,但见她带自己过来洗澡,除去一身的疲累肮脏,也只随口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那沐浴房盖得也还算有模有样,木房前面的木板壁上下是空的,只有中间的一块木板遮住了身躯。风下断推开门,看见地面是用一块平整的大木板铺上去的,木房内的后面,则是那一条人工挖出的水沟,水沟里面的水波纹凌凌,晃动的水面在木房壁上反射出一团团的白光。
风下断看见白光下面的墙壁上,挂着一把木勺子,约有脚掌大小。木勺子旁边,又有一条抹布,以及一把散着馨香的褐色药草。这药草风下断并不认识。但想来想去,必然就是为沐浴之用的。在药草的上面,则是悬挂着一套崭新的水氏族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