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诏愤怒的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随手摔在了地面上,怒声道:“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纸张长短不一,内容也五花八门。不过除了最上面一张雍城学馆的报名回复之外,其他的大多是偿还了欠账的收据。而所有这些纸张上面都有一个名字——文士诏。而所有这些名字的后面则都紧跟着三个字——杨恪代。
杨恪顿时恍然,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意思意思。”
文士诏冷笑了一声,神色不善的道:“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
杨恪无所谓的道:“没意思,就像你一样看着有意思,实际上真没什么意思。”
一番对话云山雾绕,意思来意思去当真让不明所以的人十分恼火。而不光是局外人,似乎连身在局中的文士诏也再也忍耐不住。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一脚踩在那些了结了他一身麻烦的纸张上,冲着杨恪问道:“文某的事自然文某自己处理,何必你来多管闲事?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杨恪仿佛没有察觉文士诏此刻已是怒火中烧,仍旧嬉皮笑脸的道:“在下姓杨名恪,家住安阳困龙山。文兄才知道?”
“你这个混蛋!”文士诏愤怒的抓住了杨恪的衣领,这么多天过去还是难得见到他如此愤怒而失了风度,让听到声音赶来门口的丫鬟小红吓了一大跳,慌忙跑回去叫小姐了。
文士诏的鼻尖冲着杨恪的鼻尖,嘴中的唾沫可以直接打在杨恪的脸上,他明知如此却依旧直截了当的对杨恪道:“我与你只有一面之缘,我们算不上什么朋友,更没有什么关系!文某的事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我虽然落魄寒酸,可还不是个要人来施舍的乞丐!”
“我觉得你现在还不如乞丐”杨恪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便让文士诏气红了脸。他却混若无事的继续道:“乞丐好歹还会为了自己的一日三餐年节温饱而天天外出乞讨,你呢?赊欠了这么多银钱每天就知道醉生梦死,隔三差五跑到学馆门口发发牢骚,你也不可怜可怜你这一身的才华!?”
杨恪说道最后时已经变了语气,这并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他有意为之的手笔。门口处,杨心舞本是怒气冲冲的跑来想要教训杨恪一番,可听到了这句话后,她伸去推门的那只手却难得停了下来。偷偷听着房内动静。
文士诏先是一愣,随即冷笑讥讽道:“才华?哈!杨恪啊杨恪,我和你不过见了一面而已。你怎知道我有什么才华?哈哈哈,就凭我酒葫芦上那一首词不达意的歪诗烂词?”
杨恪的衣襟仍旧被文士诏牢牢攥在手里,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恼怒,只是面色已经不复原先那种淡然随意,而是一脸认真的道:“我认定你有才华,自然不是靠那首破阵子,而是靠得你写破阵子的那笔字!我读书不少,记得东西太多。那天第一眼看到那笔字就觉得眼熟,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些天想起来了,我两年前曾经在安阳书局的那堆论斤卖的破烂书堆里看过一篇政论,那篇政论上的笔迹与那葫芦上的笔迹一模一样!那篇政论的题目叫做《文曲兴国册》,作者——名叫文忠。”
说道这里,杨恪看着面前那一脸怔楞嘴角喃喃的文士诏淡淡道:“‘非文华不得兴世,非文华不得安邦。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番话说的真好,字也写的也真好。可是我看到你之后,却怎么也没把你和那个意气风发的文忠联系起来。呵……好一个萧关文士诏!”
“砰!”的一声,星力气息鼓荡而开,文士诏攥着的手掌被一下子崩乱,踉跄着倒退数步撞到了墙壁上。门外杨心舞心头一紧想要破门而入,可思量一番却又停了手,只是满心忧愁。
杨恪理了理衣襟,走近文士诏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伸手将地上那张被踩了一脚的报名回复塞到他的怀里,道:“我不知道你这两年遭遇到了什么,可那本《文曲兴国册》是我认可难得的好书之一,你这个文忠也是我认可难得的才子。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没办法帮你青云直上。我帮你付了这笔欠债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愿意看你继续这么活着——因为啊……呵,太没劲!”
杨恪经过这么一闹也没有了沐浴更衣的打算,直接从文士诏身边擦肩而过走向房门,只是到了门口时他忽然又扭头对文士诏说了一句:“胸中有不平,当纵酒消之;天下有不平,当仗剑消之!酒已无用,你心中的不平和天下的不平还能怎么办?难不成你想一死了之?可你既然还苟活在这世上,想来还有些不甘和不愿没有解决……不说了,距离国子监放题还有一个时辰。我希望能够在学馆门口再看见你——萧关,文士诏。”
说罢,杨恪推门而去,门口空无一人可他仍旧把视线的余光瞥向了走廊的墙角。杨恪心道:我是不是真的有些多管闲事?或许吧,这些年在安阳不就是靠着多管闲事才能解解闷的么?
话已说到,至于结果……随他去吧。
杨恪走了,在走廊拐角徘徊了许久的杨心舞最后也走了。只留下文士诏颓然在屋中坐倒,看着怀里那封回复函,嘴里喃喃念着刚刚那番话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