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乐师思道,“难道是他么?”
洛白衣即道,“先生想到何人?”
造乐师道,“拿去波澜台,或许会有答案。”
“好。”洛白衣一揖道,“白衣若知其来历,一定转告先生。”
造乐师道,“就此别过。”
再次临别,谢飞絮凝视造乐师,心道,“爹爹生得这般英俊,却独独亲泽娘亲,不知当年是如何被冠之‘风流’二字的?”忽又一惊,“凤皇他…”
造乐师见谢飞絮望着自己,目光却不在自己身上,料知谢飞絮是浮想去了,不觉想起当年旧事——
“思道?”齐不染伸手在谢思道面前摇晃。晃了许久,谢思道猛地一惊,四顾慌慌,犹不知何故。
齐不染张开那说尽了风流之话的嘴,作弄道,“老实招来,想什么去了?”
谢思道俏脸一红,嗔道,“你怎么偷偷摸摸就来了?”
齐不染道,“我在这里很久了。”
谢思道更嗔道,“你存心的!”
齐不染颇见无奈道,“是你叫我来陪你说话的,若不然…”
“若不然怎样?”谢思道一怒,忽又转柔,眉眼传意,“又出去痛饮风流?”
齐不染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又道,“倒是你,想什么呢?忽然之间就出神了,不会是…”
“胡言!”谢思道的俏脸又添晕红。
“嚯嚯,你羞什么?”
“我哪里羞了?”
齐不染哀怨道,“你肯定是想别的幽会了,”又装模作样道,“哎哟!我要出去痛饮风流,岂不是正中下怀?哎呀哎呀,万幸万幸。”
谢思道扑哧一笑道,“人人都说齐不染啊齐不染,拈花不染,风流无双,琴艺无双。我看你是口舌招尤!”
齐不染道,“没有啊。”
“还狡辩?”
齐不染无辜道,“我是说,齐不染啊齐不染,这中间没有啊。”
谢思道一拍额头,笑了起来。
齐不染附在耳畔低道,“你笑什么?”
谢思道不理会。
齐不染又道,“很好笑么?”
谢思道将人一推。
齐不染也笑起来。
造乐师笑道,“飞絮,大家都在等你。”
此言似从空中传下,谢飞絮猛然回神,怔怔地,忽见造乐师凝视自己,脸一红,连忙把头低下。过了一会,抬头道,“父亲,我会常来的。”
造乐师闻言大喜,却道,“好极好极!但深山僻岭,不要一人独自来。”
谢飞絮笑着点点头道,“是,爹爹。”
造乐师闻言几乎要跳起来,却呆呆地不知要说什么。忽见造乐师已抱住谢飞絮,轻拍谢飞絮肩背,道,“好女儿!乖女儿!爹爹对…爹爹高兴!”
谢飞絮感觉到造乐师的神伤,多日强忍着的感情于斯爆发,哭却不说话。谢猗见不得谢飞絮如此,跟着一齐掉泪。
洛无心看着齐家父女,又看看洛白衣,眼眶微红。洛白衣拍了拍洛无心,聊作安慰。洛无心笑了笑,低头又看了看抱住洛白衣的谢猗,走去安慰。
过了良久,造乐师放开谢飞絮,道,“絮儿,你见道上官世伯便说我很好,叫他不要担心,也不要来找我。”
谢飞絮点点头。
造乐师又道,“如果找不到她一起,去找凤皇。”
谢飞絮闻言心一跳,脸一红,猛的将头撇开道,“爹爹,你你说到哪里去了?这关他何事。”
造乐师呵呵笑道,“好好好,怪爹爹得意忘形胡说八道了。爹爹知道絮儿自有主张,自有主张。”
谢飞絮更是羞极,转身走到洛白衣跟前,拍开谢猗道,“洛大哥,你收飞絮为徒吧!我我很有悟性的,你看——”
谢飞絮不知何故竟担心洛白衣会拒绝,情急之下,极其流畅地使出了四十九路完整的飞絮手。
只见谢飞絮掌势轻盈柔缓,身段逍遥翩翩,造乐师看得目瞪口呆,眼前少女恍若思道重生。
谢飞絮一套动作既毕,观者四人同时拍手叫好。
谢猗更是连连拍手,起哄不已。
谢飞絮跑到洛白衣跟前兴奋道,“师父,怎样?”
洛白衣冷不丁地被叫了一声“师父”,吃了一怔,木木道,“呃…”
谢飞絮顿时挫败,带着哭腔道,“还是不行么?”
洛白衣见状微道,“不是。我答应你。”
谢飞絮乍闻喜讯,措然不知回应,呆呆地,忽然“哇”地一声扑进洛白衣怀里,紧紧抱着洛白衣而泣。
洛白衣拍拍谢飞絮后背。
谢飞絮忽地抽开身子,羞怯道,“师父…”
洛白衣并不介意,笑道,“我答应教你武功,但不用师徒之名。”
“为何?”谢飞絮皱着眉头。
洛白衣笑道,“因为飞絮是齐先生的女儿,齐先生又是洛大哥的前辈,你若叫洛大哥师父,洛大哥如何想得通?”又道,“叫我洛大哥便好。”
谢飞絮摇摇头道,“我就要叫师父!但爹爹还是爹爹,洛大哥还是洛大哥。”
谢猗帮腔道,“是呀师父,学艺要有诚意!我看这样,平时呢,就叫洛大哥,学艺的时候嘛…就叫师父!”
洛白衣跟洛无心对视一眼,笑道,“好,不管那么多了。”
谢飞絮却道,“我就要叫师父。”
谢猗难得吃惊地看着谢飞絮。
“你呀你呀。”造乐师见女儿固执,心生怜惜,不觉又想起了谢思道,情绪一落,又怕谢飞絮觉察伤怀,只好你呀你呀地慨叹。
谢飞絮忽笑道,“洛大哥。”
余者一怔,忽尔都笑起来。
造乐师频频摇头,笑道,“果然都折腾人。”
谢飞絮自然知道造乐师口中的“都”指代为何,应道,“哪有折腾人?这不是拗不过大家嘛。”谢飞絮言毕,也跟着众人笑起来。
洛白衣四人离开无常岭,便往波澜台方向而去。
洛白衣一路沉思,忽然道,“二十多年前有这般享誉武林的人物,可为何传不到我们耳里?难道大宗师竟能控制言论?”
洛无心应道,“也是怪异。”
谢飞絮道,“我听爹爹说,二十多年前,大宗师的名号不响。”
“不响?”
“对。”
洛白衣思道,“恩师也没提过此人…但不知‘不响’二字,指的是未出江湖还是初出江湖?若是未出,大宗师现在不过三十,齐先生曾说陷害通缘禅师之人绝非大宗师,那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如果齐先生认识大宗师,这‘绝非’二就有两层意思。
“或者大宗师未出,或者齐先生了解大宗师。照应‘不响’,初出即了解,如此说来他们是朋友才合情合理,但显然不是。如此即未出,大宗师彼时必还年幼或者——”
洛白衣猛然一震,失声道,“难道那个小女孩就是大宗师?”又道,“那她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过四十。琴子又说她身上有一支竹箫,那么——三十上下,女子,竹箫,睿智,冷静,隐藏——她会是谁,会是谁?”
洛白衣忽地有些怕了,“难道是她?真的是她?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容易让我猜到,一定要有证据。”
洛无心奇道,“白衣,你想到什么了?她,哪个她?啊!你…你是说名夫人?”
洛白衣不答。
洛无心摇头一笑,道,“不会是名夫人?你想想,名夫人虽然容貌姣好,看似年轻,但莫忘了逝烟。”
“对!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的!”洛白衣哑然失笑,“齐先生好歹教导了我一个月,不料我遇事还是这样毛躁,真真无地自容。”
“无碍。”洛无心温馨笑道,“若矛头指向你,我也会…”
洛白衣截道,“那是因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白衣,你呀!”洛无心摇头笑道,“难道名夫人不是我们很好的朋友么?”
谢家姐妹却是不认识什么名夫人的,但看洛白衣方才如此紧张,也想得到双洛口中的名夫人是很重要的人。
谢猗心直口快,笑道,“师父,名夫人也是你喜欢的人么?”
时间倏然一静。洛白衣笑道,“小猗为何要说‘也’字?”
谢猗歪头道,“因为师父喜欢洛姐姐啊。”
谢飞絮赞同道,“我同意。”
洛白衣后悔不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要胡思乱想。”
洛无心道,“快些赶路。”
谢家姐妹咯咯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