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杰忍不住微微抬头瞄了他的补服一眼,从恶补得来的知识中了解到这人是从五品的文官,果然有文官把持军权的传统,居然派一个从五品的文官监督一个正二品的武官。
太监对顾子杰来说是最稀罕的生物了,所以他着意地打量了几眼,同电影里那些满脸谗媚的笑容、长得妖里妖气的假太监们不同,面前这位赵公公五十多岁,尖瘦的下巴,一双精明却温和的眼睛,除了松驰的皮肉较为白晰细嫩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谢,楚将军、监军大人!”
这时顾子杰和林百夫同时高呼,缓缓站起,方才直起身子,顾子杰向前一小步,躬身道:“禀告楚将军,昨晚狼人攻城之时,孙县令暗中狼人伏击,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方才势危,已着县中主簿张大人将孙大人抬下城去,目下是下官和林百夫负责城防。”
城下,隆隆的战鼓声、喧嚣的厮杀声震天,但是中军把狼人蛇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后续大批蛇人源源不断地向着北门冲出城去。
虽然大部分是向着城外跑的,但兽性不化,多数还是四处乱窜,无数百夫长以及小统领骑马四处追逐。
这时那位赵公公看到了一眼城中狼藉的样子,蛇人狼人虽然再怎么凶残,但也抵不过人多势众,便又回过头向着楚将军呵呵笑道:“将军神勇,大军一到便收复了蕞城,首战告捷,若是皇上得知此事,必然会下达天恩的,呵呵。”
听他的声音,倒不甚尖细,不过语调的确略有些娘娘腔。楚将军矜持地一笑,摆手道:“赵公公谬赞了。来人,传下令去,命高参将、王参将、郑都统分驻东、南、西、北四城,张都统,李偏将追杀蛇人。城中狼人蛇人有前锋营崔统制带人进行围剿。”
“将军且慢,”叶监军身子一动,转头向着楚将军道:“我军方至,不明敌情,岂可轻敌贸进?兵书有云: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蛇人狼人是以力大无穷为优胜一筹,奔跑起来,远非我军可及,为今日计,还是先固守城池,派出探马,待了解敌情后,再做打算才是。”
林威林百夫一听,急道:“大人,蛇人狼人阵脚已乱,趁势掩杀,必收奇效。所谓兵贵神速,若是等他们稳下阵脚、从容布置,那便要多费一番周折了。”
叶监军见他只是个下级百夫长,不禁拂袖冷笑道:“笑话,兵者,天下之凶器也,用之慎之!举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日费千金,我大军方至,立足未稳,粮草供应,皆远远抛在后面,后无援兵可恃,前有敌情未明,如此冒进,是为贪功么?”
林百夫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常年驻守城楼,对于敌情也略懂一二,可纵然如此,但也所知甚少,文化有限,被这位叶监军一堆什么千头万绪的话说的晕头转向,张口结舌地答不出话来。顾子杰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虽不懂军事,可是也看得出眼下明明把蛇人狼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趁势追杀,蛇人狼人必然难以组织有效的反击。
而且,这个时代军队的指挥系统本来就不发达,再加上士兵的组织性差,效忠性更差,这些普通士卒打仗几乎全靠一股锐气,所以有时出现几万人马打败几十万大军,决非演义诓言,而是确有其事。
一支军队可能帅旗一倒,大军就兵败如山了,想再组织起来十分困难。
现在蛇人狼人明显是处于溃败阶段,可是这个书呆子如此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生搬硬套些兵书战策,简直是岂有此理。
但叶监军虽是个从五品的文官,楚将军却不敢不重视他的意见,监军监军,岂只是监军之责,实是负有军队指挥的最终决定权。
楚将军沉吟一下,向林百夫问道:“攻城蛇人狼人有多少人?”
林百夫忙道:“回将军,昨夜已有八百狼人攻城,但今日凌晨突有近三千蛇人强行攻城,虽然蕞城易守难攻,但也顶不住狼人蛇人众者打压,蕞城虽然失守,但亦有浪人蛇人二千左右,若非将军来的及时,全城百姓就要尽遭屠戮了。”
叶监军听了面上闪过一丝冷笑,说道:“如何?兽人不断增援,显然是后援强硬,蔫能不谨慎从事?”
楚将军迟疑片刻,回首道:“赵公公以为如何?”
这两位监军都是临时抓来应景儿的,叶监军是因三年大考之期已至,来玄州考核地方官员政绩的,赵公公是内宫二十四衙门中钟鼓司的掌印太监,奉旨出京采买的,结果回京途中被八百里加急快马截了回来,和叶监军一道充任监军。
他虽地位低微,却是最能时常见到皇帝的人,楚将军也不敢不重视他的意见。
这位赵公公在内监中职司低微,虽为监军,倒也不敢嚣张,一路之上都十分谨慎,唯恐露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