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假寐着闭上眼睛,便可以听到伊莎贝拉辗转反侧的声音,与薇薇安睡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动作便会轻上许多,可以听出其中的苦苦压抑,为了不吵到别人而束缚着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善良到一定程度的笨蛋了。
实在忍受不住时,伊莎贝拉便轻手轻脚地离开屋子,跑到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压抑着哭泣声,躲在阴影里擦掉泪水,他远远地看着,然后默想着眼前这个女孩还会忍耐多久呢?默想着她什么时候忍受不了这样粗糙的生活,然后向自己提出离开的辞行。
有时候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伊莎贝拉,这种想法在冒出之后便又很快丢之脑后,因为从理性上来说,他觉得面对着这种痛苦可以让她坚强起来,自己还真是一个残酷的男人,他自嘲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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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
架起的铁锅冒着腾腾的气泡,沈逸站在旁边,拿着大汤勺搅动着,不时地加上些香料以及切碎的野菜,薇薇安在旁边兴奋地嗅了嗅鼻子,稻穗一样的绒绒尾发左右摇摆着,伊莎贝拉坐在稍远的地方,屈着一条腿盘坐在灯光微暗的地方,矜持的坐姿无可挑剔。
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她淡淡地想着,父皇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焦急呢?不自觉地冒出这样的想法,然后脑海里闪过一张面无表情的严肃面容,心里随即涌起酸涩的伤感,强迫着自己从这样的念头中跳出,一直想着伤心的事,低沉的心情便也不会远离,所以她学会像现在这般不去想这种事情。
倒是托莉雅姐姐那边,现在她肯定在为自己的失踪而大发雷霆吧,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将自己平安的消息寄回去,她想着,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沈逸。
真是很奇怪的一个男人,伊莎贝拉看着他的背影想道,他很强大,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杀死了追着她的杀手,那一天背后发出的巨大声响应该就是他造成的,到底要有多大的力量才能发出那么巨大的动静,回想起来时,她便总是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然而他有时候又变现得很随和,伊莎贝拉就曾经看到他与一群兽人孩子一起地玩闹,肆无忌惮地笑着,那种笑容并不做作,与名为薇薇安的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又变现得很温柔,他的目光,他的动作,还有那些宠溺的亲密之举,每每看到这些,她便总是不自觉感到嫉妒。
当意识到自己对那个善良的兽人少女产生嫉妒时,伊莎贝拉的心中便也总会涌起罪恶感,以及对自己的嫌恶,自己怎么可以对她抱有这种丑陋的心情呢?明明是她救了自己,在自己最低落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有时候拉着她跑进森林里,有时候带着她到河边,像姐姐一样关心着自己,唯有这一点不可否认,她一定是看穿她对陌生环境的彷徨与无措,如此种种,她都很感激,所以,嫉妒之类的感情怎么也不允许。
闪烁的灯光掩映在伊莎贝拉绝美的侧脸,她怔怔地想着,随后薇薇安捧着一个小碗放在她的面前。
“这是给我的吗?”
她询问着,少女回过头看了看沈逸,他旋即回以她怎么也听不懂的兽人语言,转过来,薇薇安便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谢谢。”
她轻声道谢,双手接过,目光带着疑惑地凝视着碗中,那是与她在宫廷见到过任何食物都不一样的物体,白色的颗粒漂浮在其中,浓浓香味徐徐飘起。
“这是粥,味道的话虽然没有保证,但不会太差。”站在她的面前,沈逸面色不愉地解释着,只不过他一直以来便也是用这种态度来对待自己,所以或多或少已经习惯了,也许是自己不小心在什么地方冒犯了他吧,伊莎贝拉不自觉地想着。
“怎么,担心有毒?”
“不不……不是的。”伊莎贝拉略显慌张地解释起来,然后仿佛为证明自己所说之语,她急忙啄了一口,滚烫的粥随即蕴满口腔,她忍不住憋红脸,吞下腹之后,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咳咳……”
“阿逸,你又欺负伊伊了!”
“薇薇安,为什么用上‘又’字,而且我哪里欺负她了?”沈逸无力地耸了耸肩膀。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欺负她了。”薇薇安鼓起脸蛋,气愤地敲打着他。
伊莎贝拉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沈逸,后者拉住薇薇安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吃慢点,要不然某人又要以为是我在欺负你了。”
“嗯,对不起……”伊莎贝拉小声应着,时间便在这般算不上美妙中度过,因为害怕惹得沈逸生气,她便很少说话,薇薇安却是一点也不怕,偶尔会做点小动作,蹭着沈逸的肩膀,或是抓乱他的头发,当他板起脸,她多半会躲开,严肃的表情坚持不了多久,她知道的,那是真正的宠溺了。
有时她心中也会忍不住流淌着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酸酸的,并不是多么美妙的心情,毕竟谁也不曾像对待薇薇安一样对待自己,父皇也好,托莉雅姐姐也好,那是不曾受到的待遇,每每想到这里,就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助感,她想着,随后抛开淡淡的哀伤,躲躲闪闪地看着沈逸,犹豫了一会儿,她鼓起了勇气。
“沈逸,我可以寄一封报平安的信回去吗?”
“不可以!”沈逸不假思索地拒绝。
果然是这样子,伊莎贝拉失望地想着,虽然多半猜到了会得到拒绝的答案,但被理所当然地拒绝之后,委屈地情绪却怎么以止不住,她吸了吸鼻子,抑制住哭出来的冲动,小声地回应道:“哦……”
摇晃地烛影中,她低着头,柔弱地身姿刻印在墙上,无助的影子随着摇曳的灯光似乎变得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