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下,听贫僧慢慢说来。”
武松的声音又让吴月娘的心里浮起仇人二字,不能在仇人面前失态,她在小玉的搀扶下,又坐回原位。
“贫僧去江北寻人,寻什么人,说也无妨,是去寻找潘金莲的妹妹潘金花。”
吴月娘听到潘金莲三字,心中一震:“潘金莲她与你有仇,你去杀她妹妹,于理不公。”
武松摇了摇头:“潘金花救过贫僧,是恩人。”
潘金花去救杀姐仇人,吴月娘此时实在是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了,她着急关心的是武松怎么会遇上孝哥。
“贫僧救下孝哥之时,他已出家几年,因师父被杀,无处安身,就随贫僧去了杭州六和寺。”
仇人救了自己的儿子,这恩和怨搅合在一起,是扯也扯不清,难怪世人常说恩恩怨怨,一时难分。吴月娘顿时心乱如麻,不由抬头多看了这个当年毁了西门家的仇敌一眼。
武松看着吴月娘的痛苦表情,不禁同情起眼前这个女人,失家、失儿的煎熬,加之逃难的颠沛流离,过早地成了一个黄脸婆,西门庆啊,你若泉下有知,应好好忏悔自己的罪恶。
“孝哥年少想娘,但他只知自己叫吴孝哥,家住清河,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因此,贫僧许诺一定帮他找到亲娘。谁知后来他趁我不在六和寺时,他就悄悄一人出走。我过江路过楚州时,遇到了瞎子应伯爵,从他口中才知孝哥是你的儿子,就在你们母子分散后,被应伯爵卖给了一个老和尚,出家为僧,法号叫了空。”
武松的话让吴月娘再次震惊,人心叵测,人前说好话,背后捅刀子,竟然是一贯甜语蜜言、说尽好话的应伯爵黑心卖了孝哥。
吴月娘好似已忘记了武松是何许人也,连忙问道:“那后来呢,你找到了孝哥没有?”
武松摇了摇头。
吴月娘又落了泪:“我苦命的儿啊,你到底在哪里?”
武松待吴月娘稍平静一点又继续说道:“韩世忠大人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吴月娘点了点头,她从楚州来到镇江,怎么不知韩世忠呢?
“韩大人帮忙派人去了清河寻找,但没有任何踪影。此时,贫僧也曾想过就此罢手,何别为西门的儿子自寻烦恼。但想想应伯爵尚有悔改之意,贫僧怎能心胸狭隘,他爹作恶死有余辜,孝哥是无罪的,他应该享受到母爱。至于待到你们母子见面的那天,孝哥明白贫僧与西门家的渊源关系时,他会怎么看我,这些,贫僧没有必要去考虑,事实是实际存在着的。”
吴月娘默默无言,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她想说也无从开口,只能听武松继续说下去。
“贫僧从楚州赶来镇江,是应伯爵告诉我,说你吴月娘就在甘露寺,我想或许孝哥已找到了娘,故江北才没有他的行踪。当然,来镇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偶听传闻镇江出了个叫了空的采花贼,贫僧不相信是孝哥所为,为了替孝哥洗清冤白,就赶来镇江捉拿采花贼,看看是何方鬼怪作祟,可巡查数日,都茫然无绪。今日对一年轻的尼姑相疑,一路跟到山下的尼姑庵,却又拿不准,顺道上山来与你说一些事情。”
一直在一旁站着的小玉,猛听武松说到山下的年轻尼姑,不由脱口而出:“是他,他就是那个采花贼。”
“你怎么认定她是个采花贼?”武松感到十分奇怪。
小玉自知失口,惊吓得一下子低下头来。吴月娘似乎觉得小玉也有点不对劲,“玉儿,你咋乱说话呢?”
脸红到脖子根的小玉,更加无地自容。
小玉的窘态使武松有了一种预感,所谓“了空”的采花贼,大概就是那个男扮女装的尼姑了,既是采花贼,我就不会放过他。
武松起身告辞,他要去山下蹲着,等着采花贼再一次作案。
“我还想问一句,你怎么肯定孝哥到过镇江。”因为心里还是别扭,吴月娘的问话没有称呼。
“府衙里的人捡到一块“了空寻母”的牌子,至于孝哥现在去了哪儿,贫僧以为因江北不太平,他可能又折身返回杭州去了。你放心,待采花贼的事儿一了,贫僧就去帮你找到孝哥。”
武松步出门外,又转身回头,正碰了吴月娘的目光。是啊,吴月娘还在看着武松,她现在已不能理解这个武松了。
“贫僧还想说两句”。武松对吴月娘说话也是没有称呼。
“贫僧帮你寻找孝哥,并不是想让你减轻对我的仇恨,你想恨的就恨着,我该找的还须找着,之前杀了你的丈夫,现在去帮你寻找儿子,这两件事都是我武松认为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