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纳德看上去很想提起法师使劲摇晃,将那些在沙弥扬人看来固执的,简直莫名其妙的,(“简直就像卡列特所说的异端”)可笑的理由和想法从夏仲的脑袋里晃出去;或者打开他的大脑,将萨贝尔和沙弥扬人的一切都塞进去,成为法师根深蒂固的知识和无法动摇的认知。
但可怜见的,这沙弥扬人什么都做不了。不,应该是她能做的已经做完了——贝纳德将这颗幼星送回了苏伦森林,想尽一切办法。她曾经以为这就是她最高的指望,但现在,她还希望看到夏仲带上黄金树新叶编织的额冠,在星与月的光芒下,在全体星见和沙弥扬人的见证下,接受大星见的祝福,成为苏伦森林星见中最为璀璨的星辰。
前者她做到了,但后者现在看来,很难。不,几乎不可能实现。
“大人。”贝纳德诚恳地对夏仲说——意思就是女战士抛弃了一切修饰和隐藏,坦白地甚至让旁边的伊维萨都感到不安,“苏伦森林不会对不请自来者过分友好——加拉尔和半身人除外,男孩是阿斯加德的后裔,而半身人则是和森林签订合同的商人,只有您对于森林来说什么不是——既不是友人的后裔,也不是如今可靠的利益相关者,那我为什么执意要将您带回这里呢?”
“别急着否定。大人,哪怕您将它认为是一种合理的可能也好过一直否认它。想想看,这几乎不会对您造成任何损失!说实在的,我并不那么信任那个说法。”她直视着夏仲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您知道我在说什么。”
法师当然知道。沙弥扬人第一次直白,毫不委婉地告诉他,她不相信法师那套可笑的,关于失忆的说法。每一个对魔法稍有常识的智慧生物都清楚那些打着失忆幌子的法师有多可笑——能够联接一张庞大无垠的,深不可测的法力之网的大脑里居然潜藏着微不足道的迷障,这本身对于使用法术的法师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嘲讽——大脑如此柔弱,哪怕最微弱的法力都能为这里造成不可弥补和逆转的损失,更不要说当使用和记忆法术时,那些被法师从魔网之中汲取的法力会使用每一根神经和血管,在规则和咒语的指引下,法力会被导入正确的通道——这也是为什么那些真正失忆的法师变得很危险,因为他们并不清楚法力将通过哪条道路,一旦错误,包括法师在内五十安卡尺的生物都将迎来死神的车架。
夏仲感到了一丝微妙的难堪。“我知道。”法师呼吸急促,直到他艰难地平息下来,然后很难得地向沙弥扬人表示了歉意,甚至是示弱,“但我必须得这么说……我是说,我有我的理由。”
“您的谎言能骗过大多数人——因为他们对您的来历并不感兴趣。但沙弥扬人不同,苏伦森林不同,您的族人,”她在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在法师依旧不赞同的神色里改口道:“我是说萨贝尔星见也完全不同。”
“你在说命运。”夏仲沉沉地说。
“命运。”一直沉默的伊维萨开口赞同道:“我们尊奉命运正如我们尊奉星见。大人,”他很自然地对法师使用了敬称,“当您和晨星相遇是,那便是命运的意志在强烈地发表它的意见:顺应我,不要抗拒我。”
“这听上去可真像三流骑士小说里的情节。”喜爱任何与阅读相关的法师对于流行小说并不陌生,他哼了一声,“心存疑虑的公主反复向亚当询问她的命运,而作者通常喜爱用这么一句话:‘女孩啊,不要抗拒加诸于你身之上的命运!’”
伊维萨为这句话里的刻薄笑了笑,甚至轻轻地拍了两下手掌:“那是因为没有必要抗拒它。您认为自己的选择是至为重要的,只有自己选择的才能称其为命运——”他询问地朝夏仲看过去,后者僵硬地点点头。
“但这不过是命运借着你的手做出的选择,”伊维萨温和地说:“您的意志难道就不是命运的吗?”
夏仲僵硬的脸色换成了探究,“我也许是很多个纪年以来第一个了解到沙弥扬人关于命运看法的法师。”他说道,“至少大多数人认为沙弥扬人通常只会顺应命运而已。”
这句话让两个沙弥扬中的杰出者露出讥讽的微笑。“当然,他们当然会这么认为。当年的疯子国王也是如此认定——他告诉星见,顺从他犹如顺从命运。”贝纳德精准地评价道:“愚蠢。”
“我们顺应的既是命运,也是我们的心。”伊维萨抚摸着林鹿柔软的皮毛——这动作让它的坐骑不断来回顶蹭沙弥扬人的手心,“哪怕是亚当弥多克也无从知晓命运长河的流向——他仅仅是这条河上的撑船人,神祗如此,又有谁敢说他们知晓命运?”
“轻视命运愚蠢,无视命运强大,而尊重命运,则是苏伦森林。”伊维萨的眼神渐渐飘远,法师发现这个内敛的男人将视线投向那不知名的远处——黯淡的天色下,黛青山脉连绵不绝,而时有阳光从云层的缝隙投下来,那些巨大而稀薄的光柱让这景色显得安详。
还有一章,稍晚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