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户曹长官前脚才踏出门,后脚这宗卷库房便来了一个小吏,说是通判郑霖有召,请顾延章去一趟。
这一趟回延州,顾延章身上的正经差事有两件。
其一,清点顾家资财,与州中确认之后,签转献书,并办转登事宜。
其二,与徐达押运绢酒辎重至阵前。
第二桩事暂时只用缴了文书,等州中安排便可,而第一件事,却是从头到尾都需要他的配合。
商铺三百余处、田地七百余顷、纹银五千余,这钱财已是多至可以通天,不仅陈灏着急,就是杨奎也一样十分上心,此回特意把张户曹派回来,就是看中他多年在户曹司中任职,对田亩、籍账、产业都十分熟悉,也能在中间起个上传下达的作用。
杨奎作风强硬,雷厉风行,他亲自交办的差事,张户曹只恨不得生出十二只手脚,从早到晚睡在衙门,早早办妥了,好赶紧回去交差,他不敢奢望得这一位平章夸赞,只求顺顺利利,不出篓子,是以一回延州,便立刻同通判郑霖汇报去了。
按着杨奎的意思,等顾家资财清点完毕之后,需要州中大张旗鼓地做一回宣扬,鼓励延州上下齐心。
这种事情,自然需要此时代管州城的通判郑霖出面。
虽然郑霖事务繁多,可这是大事,即使是杨奎不交代,他也会好生处理,更何况还有张户曹在旁边看着,等着去回杨奎,是以他百忙之中,依旧是当天下午便抽出了一段的时间,特意召见了顾延章。
换了一身衣衫,又用浓茶漱了口,重新整了整仪容,顾延章才跟着小吏走了。
进到郑霖的公厅,他上前行礼道:“学生顾延章,见过通判。”
顾延章一身襕衫,行为恭谨有礼,声音不徐不疾,满身都是士子特有的气质,此时又自称学生,叫郑霖吃了一惊。
这难道不是商户之子吗?
他狐疑地打量了顾延章两眼。
通身的文气,哪有什么铜臭之味?
“你是顾氏子弟,欲将家中资财全数献与州中?”不由自主的,郑霖的态度柔和了几分。
对读书人,与对商人之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顾延章恭身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学生家人俱被北贼屠戮,钱财在手并无半点用,不若献与阵前,叫我大晋早日得胜。”
郑霖满意地点了点头。
忠义两全,还是个读书郎。
“你且在户曹司中,待州衙清点完毕,办过手续,自会向朝中为你请功。”他态度温和地道。
话刚说完,想起推官提醒的话,郑霖问道:“你是顾延章,那昨日在公衙之中,当堂献产的女子……”
“是小人内子。”身上揣着热腾腾的,刚出炉的婚书,顾延章答得理直气壮,半点都不打含糊。
郑霖皱眉:“那她昨日在堂中所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