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商务邮箱,邮箱账号贴在公司网站主页上,他的名片上,私人邮箱不是这个账号。
睡衣后背已经完全湿透,其它地方也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他拿毛巾擦着汗,手机屏幕还亮着,离他挺远的距离,只见着屏幕上有新邮箱提示的字样。
看着暗下的屏幕,他蹙眉,这样的邮件,本不着急处理,也可能只是无关紧要的,每天都能收到几百条。但他此刻却有立即打开的冲动,说不出原因的。
“嘶……”稍微动一下,小.腿、腰部上方,疼得喘不过气来,冷汗涔.涔,上身几乎趴在了地板上,爬着,终于够着了手机。
屏幕已经暗下了,他盘坐在地板上,一手撑着地面,腰部还没什么力气,不这么撑着,随时可能倒下。
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封邮件,能够让他心悸!
一打开邮箱,便有数封邮件,一眼看去,当看到“何初夏”这个名字时,一股热血突然窜起,那一刹那,全身的血液循环都加快了速度,心跳加快,手不停地颤抖。
欣喜、激动!
就像一个心脏已经停止跳动的人,被心电除颤仪刺激后,恢复了心跳,起死回生的感觉!
忘记了痛苦和对她的恨意,此刻的韩遇城,激动得像个孩子,迫不及待又忐忑地打开那封邮件,内容是空洞的,只有一个附件。
主题是:何初夏。
邮箱账号是他所陌生的,以前跟她从没用邮件交流过,即便如此,他也确定,这封邮件是她来的,因为,他是如此激动,心潮澎湃!
附件很小,只有50k,两三秒便下载完毕,自动打开——
“离婚协议书”
Word文档的眉头,赫然印着五个黑体二号字,这几个字,足以教韩遇城那沸腾的热血,在瞬间停止流淌,骤然冰冷下来!
木然地愣在那,仿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空寂的复健室,冷冰冰的仪器,一身睡衣的男人,坐在空旷的地板上,手机摔落地面,出沉闷的声音。
他一动不动,像座雕塑,以落寞、悲哀的姿势,坐在那……
何初夏,是有多狠的心,在知道他爱她的情况下,在他下.半.身瘫痪,事业及人生都处于最低谷的时候,对他提出了离婚。
他突然笑了,笑声凄哀,面目狰狞,双眼里迸着恨意的冷光,也更嘲笑自己的傻,居然还期待,这封邮件是她主动联系他的。
他忘了,这是商务邮箱,她知道他的手机号,知道他的一切联系方式,居然给了他的商务邮箱,这表明,离婚,在她眼里,也只是一件非常普通、公事化的事。
他狼狈地笑笑,没看“离婚协议”的全部内容,更没回复她!
他在心里暗暗誓,对她,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当然,他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
何初夏一有空就会打开手机邮箱,五天过去,仍然没收到任何回复,明明显示对方已经阅读了。韩遇城,他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回复?
早点把离婚办了,不正好成全了他和何初微?!
他这是不肯离婚,还是没空不想理她?她嘲讽地笑笑,越来越觉得,他先前对她的好和宠爱,全都是演戏,就像何初微说的,他是为了报复何初微,才故意跟她在一起的吧?
回神后,一身白大褂的她又回到了实验室,继续专心她的学习。
韩遇城隔三差五就会去韩氏办公,积极处理公事,也积极复健,虽然,还不能站起来。
他给自己的期限只剩下了三个月。
何初微虽然还没醒来,但也能出ICU了,转在VIP病房,每天都有护士24小时照料。
韩遇城被属下推着,到了她的病房附近,无意中看到了崔女士和她的佣人,佣人扶着她,在她们走到何初微的病房门口时,崔女士明显地朝里面张望了下。
“夫人,听说这就是韩家四少情人的病房,好像成活死人了,真是活该啊……”佣人哪里知道何初微是崔女士的亲生女儿,义愤填膺道。
“啪!”
崔女士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那佣人被甩得踉跄了好几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夫人,对,对不起,我,我不该这么说四少……”
只见崔女士的脸色更铁青,但也没再爆,迈开步子向前走,佣人连忙跟上,崔女士没走几步,脚步又顿住了,她看到了不远处,坐轮椅上的韩遇城。
她心里一咯噔,心想,刚刚那一幕被韩遇城看到,会不会怀疑她和何初微的关系?
脸上的表情立即缓和了些许,“死丫头,还不过来给四少道歉!”崔女士的脸色比翻书还要快,转身冲佣人喝斥道。
“四少,对不起!我刚刚出言不逊,我错了,夫人及时教训了我……”
二十多岁的小保姆,站在韩遇城的跟前,垂着头,连忙道歉道。
韩遇城一脸淡漠,抬眸看向崔女士,“老四,你瞧瞧你这伤得,你爸要是在世,老爷子要是在,得多心疼啊……哎……”
猫哭耗子假慈悲,崔女士的恶心嘴脸教韩遇城反胃。
“听说大妈之前心脏.病也犯了,莫非是疼我疼的?您老好好养病吧,我的身体,就不劳您惦记了。”韩遇城面露浅笑,扬声道。
他属下推着轮椅向前,和崔女士擦肩而过。
“我韩遇城,迟早会站起来的!大妈,您老可也要保重啊……”韩遇城幽幽地说了句,崔女士转身时,他已经进了何初微的病房了。
崔女士的拳头死死地攥着,心脏在滴血,明知道亲生女儿就在里面,自己却不得见她一面!
不过,这韩遇城对她是死心塌地的吧?
病床.上的何初微,早已没了一头笔直的秀,脑袋光秃秃的,开颅手术留下的疤痕犹如一条大蜈蚣,盘在她的头上。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韩遇城一动不动,坐在那,面无表情,也没有只言片语。
——
距离邮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韩遇城仍然没有任何回复!
“韩氏总裁仍半身瘫痪,对植物人情人不弃不离。”她只是随便打开国内的媒体,搜韩遇城的名字,出来的都是类似的新闻。
不弃不离……
报道里说,韩遇城经常去病房看望何初微,一呆就是半天。
她扬唇,笑了笑,没有伤心,而是,又了那份“离婚协议”过去。
同样,那封邮件像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秋去冬来,京城已经下了第一场雪。天气冷了,对于下.半.身不便的韩遇城而言,更是一种折磨与煎熬。
擦身体的时候,即使有暖气,也不免得被冻着,感冒、烧成了常事!
“老板!”
“什么事?”刚放下钢笔,助理进来。
“医院那边说,何家二老来探望何小姐了,您是否过去接待?”
韩遇城蹙眉,随即点点头,“备车吧!”
——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韩遇城,何妈妈啐了句:“活该!”
韩遇城像没听见,回以微笑,“叔、婶儿!”
“别这么叫我们,我们跟你可不熟!”以前,他们也觉得韩遇城和初微可能是误会,但是,韩遇城醒来后,没有一点解释和交代,这就坐实了那件龌龊的事!
韩遇城还是笑笑,“已经在附近的酒店给你们订了房间……”
“我们自己可以订!”何妈妈激动道,“还有,听说初夏跟你提离婚了是吧?姓韩的,我希望你不要耗着我们夏夏,她还年轻,有大好前途,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赶紧跟她把婚给离了!正好,圣诞节快到了,你要是答应,她兴许可以抽空回来把手续办了!”
她的意思是,他已经瘫痪了,而她的小女儿,正值青春年华,有大好前途,让他别耽误了她。
韩遇城在心里思忖,何初夏,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二老,请你们转告她,我是不会跟她离婚的。”他笑着说道,朝属下示意,让他推着他,离开了病房门口。
“韩遇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大女儿害成了这样,还占着我小女儿不放!”何妈妈激动地怒吼,气得浑身颤抖。
——
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回别墅的家,他们的家。
到处都充满了甜得腻人,也甜得让人憎恨的回忆,坐在电梯里,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悲哀的笑。
他独自一个人,推开了卧室的门,屋里静悄悄的,属于她的物品都还在。
时间久没住人,房间里气息清冷、寂寥。
拉开床头柜抽屉,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两只饰盒,盒子里分别静悄悄地躺着他送她的手链和项链。他笑着,从西服内口袋掏出一只宝蓝色大气的饰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钻戒。
前几天刚送来,出自法国名家之手,精雕细凿的钻戒,在他出事前,就订下的。
她倒是潇洒、有骨气,他送给她的仅有的两件饰,她都没带走。
空寂的房间,轮椅上,男人坐在那,一直失神着,直到敲门声响。
他才回神,将饰盒丢进了抽屉里,那里还安静地躺着没来得及用的安.全.套,一切,都成了可笑的讽刺!
门口站的是方姨,她双手捧着一只精致的盒子,“先生,这是初夏刚走那天收到的,里面好像是一身衣服。”
韩遇城看了眼盒子上的商标,知道了里面是什么,又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骑马装!
他伸手接过,放在了腿上。
“先生,你不去找初夏了吗?她一个人孤身在美国,肯定也不容易,您还是去看看她吧,有什么误会,跟她说清楚。”看着坐轮椅上的韩遇城,方姨心疼,原来的韩遇城,多完美。
现在……
骄傲的他,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轻生已经不错了,听说他每天都在积极复健!
“谁跟你们说有误会的?没有误会!”他冷声、严肃道。
方姨直觉,不可能!
他这是在赌气吧,因为何初夏的狠心离开!
那身骑马装被他随手丢在了床.上,很快,他到了一楼大厅,撵走所有保姆,一个人坐在韩爷爷的遗像前。
他笑着道:“爷爷,我现在挺怨你的,非得让我娶那个死女人干嘛?!”
想到她,内心的恨意就想一把尖刀,恨不得飞过去,把她杀了、碎尸万段!
但他不能以这样的狼狈出现在她面前,让她鄙夷、轻贱!
他要好起来!
——
复健仍没起色,以前当兵时的战友、领导来看望他,见他的情况后,建议他去解放军总院治疗,因为,部队每年都有因为训练导致残疾或是瘫痪的伤员,有不少能康复的。
他早就知道那边的医疗水平,但是没去,曾经的自己,在部队多风光,现在……
听说韩遇城办了转院手续,杜墨言找来了复健室。
看到他,韩遇城的目光冰冷、无情,“以前都是我嘲笑你,这几个月,你可把仇给报了!”
想到之前还在杜墨言面前秀恩爱,韩遇城更觉是讽刺。
“我可不像你那样小鸡肚肠,落井下石!”杜墨言反驳,他劝过何初夏,抽空回来看看,当面和韩遇城说清楚,她说,没时间回来。
怕她钱不够,给她打过钱,被她退回来了,说了她爷爷留给她的嫁妆钱。
韩遇城没理他,继续走着。
“她在那边很争气,期末考试成绩下来,是全班最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