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兴田不住磕头:“张大人,下官也是不明就里,平素下官是绝对不敢如此妄为的……”
“哦……”
杨刚正接口道:“马知县,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你是被刘大官人蒙蔽了,这才要对诸位大人严刑拷打,是不是?”
马兴田急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那刘大官人诬告好人,看他的作风平素也一定是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惯了。这样的人,欺上瞒下,蒙蔽官吏,也是正常的,是也不是?”
杨刚正悠悠的说道。
“是啊……”
马兴田忙不迭的说道,听这几位大人的意思,好像这件事情不准备跟他马兴田深究了,一句句矛头都指着刘大官人。这也是,刘大官人死总好过咱马大人死,平素里只不过是从刘大官人那里刮些油水,当他是自己家的钱库而已。现在出了事,马兴田又不傻,何必要替刘大官人兜着呢?
谢慕华心知肚明,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话头引上刘大官人的身,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要为马兴田开脱似的。其实这和战斗中的围城战是一样的,假若把敌人都包围在一座城市里,四面包围,却不给他们留下后路,那些敌人必然会拼命死战。所以许多时候在攻城战里,都只是三面围城,而给城里人留下一个方向,让他们觉得还能跑出去,这样的话,抵抗的力量不知不觉就弱了几分。而且留哪个方向,在这个方向上是不是有埋伏,那是由攻城方说了算的,逃跑的人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殊不知却踏进了攻城方为他们撅好的坟墓。
谢慕华知道自己该出场了,演戏就是这样,有人唱白脸就要有人唱红脸。马兴田正以为自己得计,忽然听到谢慕华重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既然那个刘大官人如此可恨,欺行霸市又鱼肉百姓,你身为句容县一方父母官,怎能让自己的辖区有这样的恶霸为祸地方。这还不是你失职的地方?本官倒要听听你有何解释!”
马兴田急忙磕头道:“大人明鉴啊,下官实在是得罪不起那刘大官人,并非下官要明哲保身,而是那刘大官人身后的人,下官实在是不敢得罪。”
“什么人?”
谢慕华又逼问道,心中却暗自好笑,一条大鱼渐渐是要上钩了。
马兴田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说道:“大人,那刘大官人娶的妻子便是江宁府监当曾浩大人的妹子。下官只不过是区区七品小官,怎敢得罪了监当大人?”
谢慕华一听就明白了,这监当乃是掌管征收茶、盐、酒税事务的官员。江宁府的监当就相当于南京市国税局加上地税局的局长,这还的确不是区区一个县委书记能得罪的人物。这个监当应该是归属转运司管辖,莫非跟王溥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马兴田接下来一段话就打消了谢慕华的这个念头:“曾大人为官多年,他从唐……唐朝就是江宁府的官员了,下官只不过是四十岁才在太祖朝考中了进士,放到江南东路之后,一直也没有什么政绩,就一直做了个知县,算起来也有四五年了。在江南为官有所不同,这里的官员多是唐朝旧官,有同僚之谊,有人出了事,许多人就自然而然的为其袒护,下官只不过是七品小官,要是得罪了曾大人,这顶官帽只怕也戴不久了……大人,下官句句属实啊……”
谢慕华暗忖道,这就是所谓的官官相护了,那些南唐的官员互相袒护互相包庇,在江南已经形成了一个势力庞大的官僚体系,牵一则动全身,这倒也颇为难办了。
杨刚正问道:“这曾监当可曾威胁过你?又或者给你什么好处?”
马兴田急忙答道:“这倒没有,下官也只不过见过曾大人几次而已,他偶尔会来句容县刘家逗留几日,下官这样的小官,曾大人是万万看不上和下官呱噪的。”
谢慕华又问了几句,这马兴田却都答得不得要领,翻来覆去都是说自己得罪不起刘大官人家中的官员,又说南唐官员颇多,得罪了一个就是得罪了整个南唐官员的体系。问到具体处,这马兴田知道的也不多,谢慕华顿时意兴阑珊,挥挥手,叫马兴田先滚蛋了。
谢慕华的一脸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张咏笑道:“大人,腐败如果成了体系,那是最难根除的,除非砸烂整个江南官制,否则的话,只是对付几个官员根本无济于事。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经略相公也不必太着急。咱们在江南为官,有的是日子跟这般贪官污吏斗一斗。”
谢慕华苦笑一声,低声道:“复之,夜了,先去歇息吧!”
张咏答应一声,走到后堂去了。
谢慕华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杨刚正笑道:“经略相公,在下有一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