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夜幕便降临了。江小桐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张宝儿在官道边上不时地张望着,其实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心里焦急罢了。
深秋的风吹来,让张宝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冷吗?”江小桐问道。
“我不冷!”张宝儿将自己的衣领往上拢了拢。
“若是冷,就到马车上来吧,里边有炭火!”
“我真的不冷。”张宝儿固执道。
江小桐不再劝他,而是换了个话题道:“我观察你有几日了,你是个有趣的人!”
“哦?”
“别人做趟子手只是为了养家糊口,而你却似乎是一种享受。为了不相干的人,竟然可以连命都不要,你真的不怕死吗?”
张宝儿自嘲地笑了笑:“恰恰相反,我很怕死,不仅怕,而且怕的要命。记得有一次,我被蛇咬了,其实只是一条无毒的蛇,我却以为自己要死了,整整哭了三天天夜,好在最后没死。还有上一次被赌坊的杀手追杀……”
或许因为江小桐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张宝儿不知不觉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说起了自己的过去。张宝儿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自己的事情,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听。这么多年来,他能说话的也只有侯杰,可侯杰言语不多,他们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相依。可是今天,在这个深秋的夜晚,在荒郊的官道边上,他却和一个叫江小桐的女子,整整说了几个时辰的话,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张宝儿才渐渐有了一丝困意。
“华叔他们回来了!”江小桐虽然在马车之内,却似乎能感知到外边的变化。
张宝儿放眼望去,果然远远有几个身影朝着他们而来,果然是华叔他们。
到了近前,张宝儿迎了上去,华叔怀中抱着一人,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侯杰与影儿。
张宝儿看的分明,华叔怀中抱的正是谷儿,心中一惊赶忙问道:“他怎么了?受伤了么?”
“他好着呢!”华叔道:“我担心小姐,为了赶路,只好抱着他了!”
华叔竟然抱着谷儿跑了近百里路,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张宝儿不由对华叔有些愧疚之意。
“放我下来吧!”谷儿轻声道。
华叔将谷儿放了下来,朝着马车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好着呢!”
“燕家的其他人呢?”张宝儿向侯杰问道。
侯杰悲愤道:“这些人真是黑了心了,并不是去捉拿燕家人,而是为了斩尽杀绝。他们一到就将燕家大院围了,浇了火油和硫磺便开始放火。有往外跑的人就用弩箭射死,我们去的时候,燕家已经燃起大火,只救出了谷儿一人,其他人全部……”
侯杰说不下去了。
张宝儿心中一阵堵的慌,他有些担忧地看向谷儿。燕谷先是失去了双亲,成为孤儿。如今又眼睁睁看着所有亲人被屠杀,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打击?
燕谷似乎看出了张宝儿的担忧,他冲着张宝儿笑了笑:“宝儿哥哥,你不必担心我!连仆人在内,燕家上上下下一共十七条人命,我会记在记在心里的!老天爷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让我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宝儿哥哥,你相信吗?我一定会看到那一天的!”
这个时候,燕谷竟然能笑得出来,张宝儿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些不正常了。可听完他的话,张宝儿无语了。他说的如此淡定,哪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张宝儿心中明白,燕谷已将仇恨与悲痛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苦难可以让任何人都变得无比坚强。
“谷儿,我相信!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奇迹的东西,只要你不放弃,它就会找上你!”张宝儿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今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我向你保证,只要宝儿哥哥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还有我!”侯杰拍了拍燕谷的肩头:“我也是你的哥哥,我们会保护你的!”
华叔看着这一幕,不由对张宝儿多了几分好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趟子手,竟然还有这份义气和柔情。
好感归好感,可有话不说不是华叔的脾气,他冲着张宝儿道:“先别许诺了,想想如何掩饰他的身份吧!若让那些人知道他没死,必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张宝儿还没说话,却听马车内的江小桐道:“影儿,你将那孩子带到马车上来!”
燕谷看了一眼张宝儿,张宝儿冲他点点头,燕谷便乖乖随着影儿上了马车。
张宝儿不知江小桐为何要将燕谷叫上马车,但他知道江小桐必有深意,不好多问,只得静静等待。
大约半个时辰,江小桐终于说话了:“好了!去让你宝儿哥哥看看吧!”
此时天已大亮,当影儿领着燕谷出现在了张宝儿面前的时候,张宝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还是燕谷吗?除了眉眼间还依稀有燕谷的影子,分明就是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不仅服饰型,就连胭脂唇红,都是按姑娘家打扮的。
华叔啧啧称奇道:“小姐的手艺真是不错。”
江小桐凄婉道:“自从中了毒以后,我就没心思化妆了,今儿还是头会用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也不知今后还用不用得上了!”
听了江小桐的话,张宝儿没来由地有些心疼起江小桐了。
华叔在一旁黑着脸道:“我家小姐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张宝儿深深吐了口气道:“走,我们立刻去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