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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第206章 举旧偷自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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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周贤的详细介绍,张宝儿才知道这案子果真不简单。

工部之下设有木工局,木工局管辖擅长各种技艺的木匠数百人,专门负责维修皇宫和官署。由于木匠人数较多,工部分管木工局的官员任命了若干工长,分别管理这些木匠。

木工局有个叫常清秋的工长,在分配木工活时与一个叫马小七的木匠生争吵,从此两人互不搭理,已经有半年不相往来了。大家认为木匠与工长只不过生一点口角,并非什么深仇大恨,不值得如此别扭下去。于是有个年长的木匠建议,大家凑点钱买些酒菜,拉着马木匠一起到常工长家中去喝酒,以此化解他俩的矛盾。

这天是农历八月初八,木匠们提前收了工,提着鸡鸭鱼肉,扛着几坛子好酒,拉着马小七一起来到常工长家。因为人多,大家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摆了一张长桌,把常工长和马木匠拉到席坐了。工友们轮流向他俩敬酒、劝解,常清秋和马小七都各自作了检讨。木匠们越喝越有劲,一直喝到深夜才醉醺醺地告辞回家。常清秋和马小七两人因和好如初,心里尤为高兴,又留下来喝了几碗。后来,常工长喝得醉倒在葡萄架下睡着了,马小七也踉踉跄跄地走回到自己家中。

马小七的娘子罗氏二十出头,长得桃花粉面,十分妖艳,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当年若不是父母看上马木匠吃皇粮的手艺,她才不会嫁给这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呢!罗氏刚嫁给马木匠时,见相公很能干,对她也体贴,曾想从此安下心和他过一辈子。但是,结婚几年来罗氏一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马小七又整天忙活不着家,罗氏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她那颗不安分的心便慢慢地骚动起来。每天马小七上工后,她便坐在街门口做些针线活儿,遇到市井上一些纨绔子弟,少不了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一番,以此消磨时光。

一天,有个走街串巷叫卖的屠户路过马家门口,罗氏唤他到院内割了几斤猪肉。罗氏见那屠户长得高大结实,壮得像头牛,禁不住春心荡漾,含情脉脉地盯着他不放。那屠户姓胡,对罗氏的举止神情已有三分底儿,便找话和罗氏搭讪,当罗氏把买肉的钱递过去时,老练的屠户没有去接钱,而是紧紧抓住罗氏那双白嫩细长的手,顺势把罗氏揽进怀里,抱入屋内行起男女之乐来。

约摸半个时辰,罗氏从陶醉中猛醒过来,一把推开屠户,说:“此处你不可久留,我相公快回来了。郎有意妾有情,你我相会时以门前的砖头为暗号,门前有砖说明我相公在家。倘若门前的砖头拿走了,你可放心敲门。”

胡屠户大喜,誓这辈子只爱罗氏一人,扔下四只猪蹄子走了。

从此,这对男女隔三差五地聚在一起,竟然到了谁也离不开谁的地步。只是此事做得诡秘,马小七一直蒙在鼓里。

再说马木匠回到家,一头倒在炕上,罗氏盘问她到哪里喝酒这么晚才回来。马小七醉眼蒙咙地向娘子说了喝酒的经过,说着说着就鼾声大作了。罗氏见他睡得像死猪一样,不禁心花怒放。原来,罗氏跟屠户相好后感情渐渐深起来,双方都有做长久夫妻的愿望,于是他们多次密谋策划杀害马小七。这次机会终于来了,罗氏急忙出门去找情夫商量,胡屠户也觉得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这对奸夫****急急地赶到马家,见马小七仍在昏睡。罗氏抱住腿,胡屠户举起******,一刀把马小七的头割了下来。可怜马小七到死也不知道娘子竟是杀他的凶手。仓促间,找不到隐藏尸体的地方,罗氏忽然想起炕洞是空的,于是罗氏和胡屠户掀开土炕的砖块,可是尸体太大怎么也放不进去。胡屠户便熟练地将马小七的尸体大卸八块,一块块地放进去,然后把砖块照原样砌好,让人看不出丝毫的破绽来。

罗氏按照与情夫商量的计策,第二天清晨直奔工长常清秋家。她闯进门一把抓住常工长的衣服,大哭大闹道:“我相公昨天到你家喝酒,一夜未归,一定是你鸡肠小肚把他杀了,你还我相公来!”

说着,朝工长的面部乱抓乱咬,头也散开了。

常清秋一边招架,一边争辩道:“我与你相公只不过生一点口角,怎么会杀了他?再说昨晚我与马小七已经和好了。”

罗氏哪里肯听,一个劲地撒泼,拉着常清秋就要告官。常清秋念她刚死了相公,命手下人把她送回家,好生劝慰。

哪知道劝说的人前脚刚走,罗氏后脚就踏进京兆府的大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相公被常清秋杀害的经过,求京兆尹周贤为她做主。

周贤准了罗氏的状子,令衙役传她到堂问话。

罗氏跪在地上,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周贤厉声说道:“堂下妇人姓甚名谁,有何冤情快快说来!”

罗氏用长袖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民妇罗氏,嫁木匠马小七为妻,夫妻感情深厚。我夫与工长常清秋素来有仇,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昨天晚上邀我夫喝酒,我夫一夜未归,今晨民妇出门寻找,在路上寻到我夫的一只沾有血迹的鞋子。不是他杀了我相公还能有谁?请大人为民妇做主啊!”

说着,把一只鞋子举到头顶。

周贤听了罗氏的诉说,心想:这妇人生得病病弱弱,又哭得如此伤心,还有她相公的血鞋为证,照说不会有假,于是他喝令速传常清秋到堂。

常清秋正在家中为清晨的事感到窝火,突然有两个衙役闯进来,不由分说带着他就走。常清秋知道是罗氏告了自己,心中一阵恐慌,但他毕竟是一个工长,很快就镇静下来,心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心虚什么?于是昂挺胸地走进了京兆尹府。

周贤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常清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因争吵小事谋杀工友,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常清秋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磕头申辩:“小人冤枉,小人与马小七虽说抬过杠互不搭理,但也无什么大不了的事,小人万万不敢杀人。再说昨晚小人已与他重归于好,大人如不相信,工友们可以作证。”

周贤大声道:“传证人!”

不一会儿,几个木匠被带上公堂。

周贤问:“昨天晚上,你们几个人在哪里喝酒?从实招来。”

木匠们齐声答道:“回大人的话,在工长常清秋家喝酒。”

周贤又问:“因何事喝酒?”

木匠们又答:“常清秋是俺们的头目,马小七是俺们的伙伴,他们互不搭理,于是我们就备了酒菜拉上马小七到常工长家喝酒,以图他们和好如初。”

“后来情况如何?”

“小人们见工长和马小七言归于好都很高兴,喝了不少酒,到深夜才散去。”

“马小七可是同你们一起走的?”

“这倒不是,小人们见他俩喝得高兴,就丢下马小七走了,想让他俩单独谈谈心。马小七何时走的委实不知,小人们没有说半句假话。”

周贤又问常清秋:“马小七是何时走的?谁人可证明?”

常清秋答道:“工友们走后,小人与马小七又喝了几碗,因不胜酒力就昏睡过去了。马小七也喝醉了,他何时走的,小人娘子知道。”

周贤冷笑道:“笑话,你娘子岂能当证人?大胆刁民,你以为本官是好糊弄的吗?你与死者半年不相往来,岂是一碗酒能化解的?分明是你趁工友们都知道你俩和好的机会,故意让工友们先走,然后把马小七灌醉,尾随其后,把他杀死在回家的路上。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有料到藏匿尸体时把死者的一只鞋子遗落在路旁,本官不冤枉你吧?”

常清秋大喊冤枉。

周贤大怒,喝令衙役大刑伺候。可怜常清秋三次夹棍下来,已是奄奄一息,但仍不肯屈招。周贤见再上夹棍就要出人命,只好把他押人大牢,改日再审。

再说罗氏从官署回家,穿上重孝,装模作样地治办马小七的丧事。她请来僧人为马小七诵经超度,自己一边烧纸一边哭泣,几次因悲伤过度而昏阙过去。一连几天下来,连平日厌恶她的街坊邻居们竟也跟着掉下泪来。

周贤得知此情,更加怜悯罗氏,于是每日给常清秋加重刑罚。几天工夫,把他折磨得血肉模糊。

常清秋的娘子王氏来探狱,常清秋对她说:“看来周贤这个昏官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只是我含冤而死,还让常家人跟着落个骂名,实不甘心。我死之后,你要联络工友们为我伸冤……”

说完夫妻俩抱头大哭。

第二天,常清秋在公堂上招认,说自己被手下侮辱,心里愤愤不平,趁工友们一起喝酒的机会谋杀了马小七。

周贤见常清秋招供,急忙追问马小七的尸藏在何处。

常清秋本来就是冤枉的,哪里知道尸的去向?周贤急于结案,就令衙役再上大刑。

常清秋害怕酷刑,只有编造一个地方,免受这皮肉之苦。

于是他说:“那日跟踪马小七在半路上一刀结果了他,把尸体扔在附近的蛤蟆沟里。”

周贤听罢,立即派两位有经验的仵作前去寻尸,一旦找到尸便可结案。

这两位仵作一个叫周成,另一个叫王凌,他们在衙门里负责验尸十几年从未失过手。两人接到府尹大人的命令,马上按常清秋提供的地点寻找。藏尸地点是常清秋编造的,两人从何找起呢?周成和王凌找了一天连个尸影也没有见到,看看天色很晚了,只好回衙门向周贤报告。

周贤已报告了刑部,破了这桩疑案。只要尸体找到便可处决犯人。

听到周成和王凌的禀报,周贤怒斥道:“你们二人今早把地点听得清清楚楚,怎么就找不到?定是不肯出力,限你们十天之内找到尸,否则以袒护罪犯惩治。”

说罢,拂袖而去。

周成和王凌又把那条沟寻了无数次,该掀的石块掀了,该翻的土也翻了,还是两手空空,两人只好乞求周贤再宽限几日。

这时,周贤刚刚接到刑部的文书,责问他为什么破了案却迟迟不结案?

周贤正愁之际,见周成和王凌又空手而归,气不打一处来,命衙役每人狠狠地打二十板子,直打得两人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打完后,周贤又宽限了七天。

这次,两人把蛤蟆沟周围的地方逐一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结果还是令人大失所望。

无奈之下,周成与王凌只好找人出主意。

长安城里有个讼师姓匡,此人本事大,专门给人出一些歪主意。

周成和王凌找到匡讼师的家,说明来意,当然少不了送上些银子。

那匡讼师微微笑道:“这个不难,我送你们几个字,只要按我的意思做,包准平安交差。”

说着,匡讼师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俩人接过一看,原来是“偷梁换柱”四个字。

周成和王凌活了大半辈子,只知道检验尸身,这几个字是啥意思还真搞不明白。

匡讼师见他俩拿着纸条呆,就冷冷地说:“随便找具尸体说是马小七的,不就得了?”

俩人恍然大悟,拜谢而去。

周成和王凌到附近的坟地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具尸。

天黑的时候,听说城外一个村庄有个人刚刚上吊自杀,两人大喜,立即到附近隐蔽下来。

晚上,死者的家人害怕尸身被野狗啃了,就找了一片破席盖着,又请了同村两个人守夜看护。

半夜时分,那两个看护的人打盹了,其中一个说:“咱到屋里喝口酒暖暖身子吧,一时半刻的,野兽也不会来。”

另一个表示同意。于是,两个守夜人提着灯笼进了屋。

这时,周成和王凌赶紧掀开席子,抬了尸就跑。跑出三里地,两人放下尸,点着火把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姑娘。

两人悲叹道:“命苦啊,好不容易搞到一具尸却是个女的。”

夜深了,周成和王凌垂头丧气地来到一座小桥上,蹲在桥头上愁。

突然,迎面来了一位骑毛驴的老头。那老头六十多岁年纪,穿一身新做的蓝布衣服,正在匆忙赶路。

看看老头快到桥头了,王凌对周成说:“周兄,真是天赐良机,咱们把这个骑驴的老头推下河淹死,等他皮肉腐烂了,再抬到衙门交差。”

周成吃惊道:“滥杀无辜,被人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凌劝道:“夜深人静,在这荒郊野外杀个人谁会知道?失去这个机会肯定会后悔的。”

想起那一顿顿板子的滋味,两人便主意已定,这时老头也上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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