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半截钢管,一会儿照着凌书成的下巴挑一挑,纯属羞辱;一会儿又在他试图挣脱时,朝着他身上用力一砸。
凌书成寡不敌众,又没有武器防身,吃亏的份。
陈声见状,浑身血液往脑门儿冲,一把推开边上的人,横身挡了上去。
那人正握着钢管往凌书成身上砸,冷不丁被一把握住,想抽出来,却被陈声攥得死死的。
拳头上都青筋暴起了,冰冷的管子纹丝不动。
“你他妈哪根葱?”钢管男急了,“信不信连你一起打?”
陈声一胳膊肘朝他推去,正中胸口。
对方闷哼一声,钢管也脱了手,被陈声夺了过去。
“葱?”陈声盯着他,冷冰冰地反问,“这儿除了你穿这么绿油油的像根葱,还有别的葱?”
再扫一眼另外八人,恍然大悟似的笑笑,“哦,这儿还有八根呢。”
紧赶慢赶跟来的路知意,堪堪听见这不可一世的开场白,揪着头皮的紧张感中,油然而生一股笑意。
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和以一敌九都气势汹汹的模样,想必陈声也不全是鲁莽行事,多半胜券在握。
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
陈声哪怕体能好,素质强,毕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从小根正苗红,哪里打过什么架。
九个人一齐冲了上来,他只有挨揍的份。
既要护着凌书成,又要抵挡“钢管大军”,要想赢,除非他是千手观音。
一边挨打,一边乱舞着钢管反击,动作是帅,可落在身上的棍子也不计其数。
他拖着凌书成往外逃,可那绿衣服的家伙从腰间掏了把不长不短的水果刀,眨眼间就冲了上来。
“小心!”
路知意下意识惊呼一声,操起板砖就跃了上去,一脚踹开钢管男,然后一砖头拍在旁边一家伙脑袋上。
陈声逃过一劫,一脚踹开左侧扑上来的人,却并没感激她。
他扭头冲她怒吼一声:“不是让你待在外面,别进来吗?”
“我不进来,你也跟他似的瘫在这了!”路知意一把揪住凌书成的右边胳膊,和陈声一人架一边,飞快地朝外跑。
中飞院的学生,别的不行,身体素质却杠杠的。
两人哪怕拖着个要死不活的凌书成,也依然健步如飞。
可身体素质好,也并不代表他们是超人,那群人来势汹汹,拎着棍棒一拥而上。
路知意见状,将凌书成一把推上陈声的背,“你带他走,我垫后!”
她飞快地从陈声手里夺过那钢管,另一手照着陈声胳膊上,重重一推。
权当助跑。
她力气大得惊人,陈声不由自主朝前扑腾几步,赶紧稳住背上的人,回头去看。
路知意挡在那群人前头,身姿灵活,出手矫健。
每一棍子都砸在人背上、腿上,不是要害,却又叫人吃痛得紧——她没有伤人之心。
自己跑掉,却叫一姑娘挡住一群恶鬼,这事,陈声做不出。
可凌书成受了伤,腿软绵绵搭在那,还不知是不是伤了筋骨。他若盲目回头逞能,只会把自己连同背上这个伤患一同交代在这。
一瞬间,内心天人交战。
而路知意在又打趴下一个壮汉时,头也不回朝他吼:“是不是要全死在这儿才甘心?出去叫帮手啊!”
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知道他不肯走。
陈声牙一咬,背着凌书成朝外面跑,跑到马路中间了,将人往地上一扔。
随手拉了个路人,“替我看着他!”
转身又往里冲。
一地狼藉,两三个青年被打趴在地,哎哟连天,起不来。
路知意还在跟人打,可她也只有两只手,被人乱打一气,身上中了好多下。
陈声进去时,刚好看见钢管男的水果刀扎进她胳膊。
路知意一脚踢开他,手里却拿不住钢管了,哐当一声,管子落地,咕噜噜滚了几圈。
他心头一凛,冲上去拉住路知意,将她朝身后一扯。
也就在同一时间,车库入口处哗啦啦涌进来一堆片儿警,穿着制服,大叫着:“都停手!不许动!”
警棍在手,声音威严。
“干什么呢?都给我蹲下!”
一群乌合之众,见了警察才慌了神,地上躺着的,还站着的,全都丢了武器。
陈声也扔了钢管,却没有及时停止,还一脚朝地上的钢管男踩过去。
……正中胳膊。
那家伙痛得惨叫一声。
路知意捂住伤处,疼得冷汗直冒。
脑子里却下意识想,他,他这是故意踩人胳膊,给她报仇?
陈声很快回头,问她:“你怎么样——”
话音未落,就看见她眼一闭,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
他吓一大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路知意就这样倒在了他的怀里。
有那么片刻,陈声心跳都快停止了。
脑子里无数个声音蹦出来。
不是只在胳膊上中了一刀吗?
难道还有别处受了伤?
伤到了要害?
……
长这么大,陈声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但都是小打小闹——
不上晚自习,成绩好就行了。
花钱大手大脚,家中富裕也没所谓。
中小学时拉帮结派,一呼百应,至多不过仗势欺人,打不起来。
可今天,他参与的是真正的聚众斗殴,亲眼看见路知意中了刀,眼前一黑倒了下来。
他死死抱着她,惊慌失措地握住她的胳膊。
伤口很深,那一刀割破了大衣,割破了毛衣,鲜血还在拼命往外淌。
他的手上很快也红了大半。
陈声死死箍住她的身体,明明出事的是她,惊慌失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却是他。
“路知意!”
“路知意?”
“你醒醒啊!”
可她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民警在往现场跑,他蹲在地上抱着她,手中温热,脑中却一片空白。
直到下一刻,怀里的人不动声色拧了把他的腰。
他一震,看见她把眼眯了条缝。
在民警跑到两人身边以前,陈声错愕地望着“死而复生”的人,听见她以极低的声音,忍无可忍地说:“你轻点成吗?”
“你——”他眼神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