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赵佑真目光转向外面,月光照在积雪上,天地一片明亮。他转过头微微一笑,说道:“朕要去一个地方,你陪朕一起去吧!——宁妃,你也一起来吧!”
赵佑真只让禄喜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让阿槑搀扶着宁妃,让梁翊在一旁保护他们。天健宫很大,结了冰的地面又有些滑,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那里有一间不起眼的屋子,赵佑真只让梁翊和宁妃跟他进去。
房间里幽静得可怕,白烛幽幽,空气中有纸灰飘荡,乍一看,便知这里是一个灵堂。可奇怪的是,供桌上没有一个牌位,只有一把漆黑的弓。更奇怪的是,梁翊并不觉得这里阴森可怖,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赵佑真拿起弓,似是喃喃自语:“世宁哥,后天又是一场硬仗,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让我顺利度过难关!”
梁翊愕然,他近看那把弓,才看到上面有一个用小篆刻的“宁”字。想必持弓之人一定用它练习了很久,弓上的字体已经很模糊了,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梁翊的心脏狂跳了起来,眼前之人不是赵佑真,而是手把手教会他射箭的哥哥。
哥哥还是那副十七岁的少年模样,丰神俊朗,温润可亲。他拿着弓,微微一笑,说道:“世安,你又回到华阳城啦?”
“嗯……”梁翊红了眼眶,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他刚触到弓弦,却听到宁妃用力咳嗽了几声。他恍然醒来,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尴尬地说:“真是一把好弓。”
赵佑真没有留意梁翊的失态,他只是痴痴地抚摸着手中的弓,说道:“这是我挚友的遗物。那时,世宁哥是我们这一拨孩子的大哥哥,朕小时候很崇拜他,也很依赖他。他死的时候,朕年纪还小,没有能力为他修葺坟茔。后来抄他家的时候,朕苦苦哀求,才让直指司的人给找了这一点念想。朕本想给他弄个牌位,可宁妃说了,供着这把弓是最安全的,哪怕以后被太后现也无妨。况且,金家人视弓箭如生命,他的魂魄,应该融入这把弓里了吧?”
宁妃一眨眼睛,豆大的泪珠便砸到了地上,她撇过脸去,不让赵佑真看到她流泪。赵佑真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转头跟梁翊说:“来,你摸摸这把弓,说不定会带给你好运气!”
本来拿弓的时候手是最稳的,可梁翊握着哥哥用过的弓,手却抖个不停。如赵佑真所言,哥哥的魂魄可能真的融入这把弓里了吧!他凝视着弓,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眼眶早已泛红。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赵佑真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早回去吧,免得太后起疑心。”
梁翊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弓,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灵堂。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无时不刻不在思念哥哥,却从来没有为哥哥搭建灵堂,焚香悼念。在富川的时候,他一心一意做梁家的儿子,怕悼念自己原先的家人会伤了父母的心;如今到了京城,危机四伏,他更不敢轻举妄动。他做梦都没想到赵佑真还有心为哥哥做这些,他的心情,绝不是“感动”两个字就可以描述的。
祭奠完好友,赵佑真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他走在月光里,缓缓说道:“辅明,你又知道了朕的一个秘密,朕如此相信你,你可不能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啊!”
梁翊闷声答应,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拼命救他几次再离开华阳城,哪怕是献出自己的生命。他要回去准备第二天的比武,宁妃也借口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二人一起走出天健宫,一路无言,却不觉尴尬。要分开的时候,宁妃突然开口说道:“后天比武,如果赢了,你就可以名扬天下;如果输了,也有‘以一敌二’的理由,所以你无须顾虑太多,明白了吗?”
“多谢娘娘关心,不过臣不会输的!”在清冷的夜色中,梁翊的眼睛分外明亮。
宁妃痴痴地凝望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失神地笑笑,赶紧带着下人们离开了。梁翊目送着她的背影,禄喜走了过来,他谨慎地打量四周,小声说道:“梁护卫,可能是奴才多嘴,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什么?”梁翊疑惑地问道。
“刚刚,皇上让奴才去给太后送一串佛珠,想让太后消消气,张正使也在那里。奴才出来的时候,听他跟太后说,务必让你参加后天的比武。”
“张英会跟太后推荐我?”梁翊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奴才也不知道,梁护卫保重!”
禄喜弓着腰,匆匆走开了。梁翊站在原地,迎着凛冽的西北风,脑海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