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宫离开雁城范围, 高飞入云层, 山川河流与层层白云尽在飞宫之下。箜篌站在扶栏边,隔着结界看着脚下的白云, 还有在白云遮挡下, 若隐若现的高山与河流。
当人站在高处的时候,大山江河渺小至极,这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已经征服了大地的错觉。可是山还是那片山,河还是那条河,没有人可以征服它们, 他们生于天地, 最后也只会消失在天地之间。
箜篌抬头看着幽蓝的天空, 那里如此的广阔, 不知这片蓝色后面,藏着什么?修士们梦寐以求仙界,还是另一个不曾接触过的界面?
有人说, 修行就是逆天改命, 与天地相争。箜篌的观念却与他们完全相反, 他们的修行不是与天地相争, 而是顺应天地大道,让身心与天地合一,最终得到天地承认, 羽化而登仙。他们引入体内的灵气来自于天地馈赠, 他们制作法器的资料, 也取自于大地。他们所依仗的一切, 都是天地赋予的,逆天改命又从何谈起?
桓宗走到她身边,身上带着浅淡又好闻的药香。箜篌侧看了他一眼,“怎么没在屋子里休息?”
“我在窗边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桓宗低头看着飞宫下的白云,“是在担心吉祥阁?”
箜篌摇头,指了指头顶上方的蓝天:“我在看天。”
桓宗抬头看向天空,他的眼瞳中,倒映出一片澄澈的蓝,蓝得毫无杂质。
“刚才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我们修士总是习惯了飞翔与站在高处,仿佛一切都在我们掌控之中……”箜篌手扶在冰凉的玉栏杆上,“可我们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已。”
桓宗惊讶地看着箜篌,他没有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悟道的念头。悟道,重在一个悟字,这个无人能教,也教不了,因为道在本心,除了自己,谁也不能轻易左右别人心中的道。
有些修士,至今陨落也悟不出自己的道,所以才常有人出朝闻道,夕可死矣的感慨,箜篌在修行方面的天资与心性,实在让人又喜又担心。
“箜篌,我是一名剑修。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剑,有了剑便可斩尽一切邪魔,傲立于天下。”桓宗把手背在身后,神情平静地看着身下的大地,“我就是剑,剑就是我,我心所想,剑即所向,这就是我的剑道。”
箜篌脑子里似乎有灵感闪现,但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似悟似疑的看着桓宗,总觉得她面前好像有一条路,但是她还没有那把打开门的钥匙。
“有些事不用急,当机缘来临时,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桓宗掏出一枚漂亮的收纳戒,“有件东西一直没有给你。”
“收纳戒?”箜篌接过戒指,这是枚没有神识的无主收纳戒,她疑惑地看着桓宗,“给我这个作甚?”
“前些日子家师听说你与我同行,便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里面都是女孩子常用的一些东西,你看看可又喜欢的?”桓宗一直想找机会把御霄门掌柜给他的那些东西转交给箜篌,但是一直没找到借口。现在见箜篌因未悟出道而不高兴,也不想送东西的理由,想拿出这些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东西让她高兴。
箜篌用神识在收纳戒里扫了一遍,里面钗环、裙衫、绣鞋、灵石皆有,甚至还有时下流行的披帛、手帕、法杖、飞剑等物,她看了看桓宗,又看了看收纳戒。传闻中实力高强,冷面寡言剑修,竟然这么细心?
真是……剑修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的斗量。
见箜篌不说话,桓宗以为她不喜欢这些东西:“若是不喜欢,到了吉祥阁我再重新给你买。”
“很漂亮,我很喜欢。”箜篌摇头,把戒指放回桓宗手里,“里面的灵石太多了,师伯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收纳戒我不能收,太贵重了,受之有愧。”
“师父很少给女孩子送东西,你若是不收,他只会以为你不喜欢这些东西。”桓宗把收纳戒再次塞给箜篌,“更何况你也给他们准备了礼物,何谈受之有愧?”
她也送了礼物,什么时候?箜篌低头看着掌心被桓宗强行塞回来的收纳戒,满头雾水,难道是指那三片鲛人鳞?可那是师门送的,跟她能有多大关系?
“宗主,飞剑使者来了。”
“又来了?”有过几次收礼的经验,这一次听到弟子说飞剑使者来了,金岳竟觉得自己心如止水,看来人的适应能力当真很强,“有请。”
飞剑使者很忙,就算签收收纳袋的当事人是修真界第一大宗宗主,他也没有时间多说几句话。等金岳在确认收货的玉简上打进一道神识,飞剑使者便匆匆飞走。
时间就是金钱,他们飞剑使者的口号就是快速、安全、诚信,顾客的时间就是生命。
“宗主,师侄又寄东西回来了?”松河峰主走进大门,看到金岳手里的收纳袋,严肃的脸上竟有了几分笑意,“这次竟然用一次性收纳袋装着,看来里面的东西很新奇。”
至少比前几次用大布袋装着,等飞剑使者从收纳戒拿出来就散落一地看起来讲究。
金岳抬头看松河,松河走到蒲团上盘腿坐下,等着金岳把收纳袋打开,一点准备离开的意思都没有。见他不愿意走,金岳也不撵他,打开收纳袋往外一倒,小山似的咸鱼干瞬间堆了一地。
被咸鱼臭味袭击的松河:“……”
师侄虽然不爱说话,但好歹也算得上是个讲究人,怎么往师门寄一堆臭咸鱼回来。当着金岳的面,他此刻走不是,掩鼻也不是,只好偷偷运用灵力,把嗅觉封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