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玖月道,“进去再说。”
尚书令府的门上挂了白帆与白色的丧球花,府内的小厮和婢女都穿上了丧服。见到这衣着不凡的三人前来,管家陈礼先迎了出来,先是自报了姓名,再弓着腰带几人入内。
连依一边走一边讽道,“陈管家,你可知道我们是谁?旁的人见到我身边这位,都是主子跪礼相迎的。你们尚书府倒好,派你一个管家前来领路,不怕屈就了我们大门监大人?”
沈满偷眼看唐玖月,她似乎并没有因为礼节的问题不悦。
陈礼忙解释道,“启禀大门监、连门监,并非是尚书府有意怠慢,而是因为府内大人已经走了,夫人在听闻大人的消息后一病不起,眼下还在病榻上,实在无法出门相迎,故而只能由小的为二位门监带路,请大门监和连门监恕罪。”
连依闻言与唐玖月对视一眼,挑眉道,“你们夫人病了多久了?是这次生变故才病倒的么?”
陈礼恭敬道,“我们夫人体质本来就差,几年前大小姐出事之后病情更是加重了许多。老爷这一去……夫人便彻底……”
陈礼说着眼角便闪现了泪光。
连依便不再追问。
几个人被带到了三进门厅的后厅内,虽然都有白布遮挡,但也隐约能看出此处的奢华。金漆描的屏风,银质的脚杯,还有悬在梁上的是苏州绸缎庄出的锦绣绸缎。
连依环顾了一眼,打趣道,“此地处处是金银呐,看来这位尚书令大人油水很足。”
唐玖月道,“朝中官员又须整顿。”
连依轻咳了一声,她听说过唐玖月多年前引起的一场“整顿”风暴,据说无数的官员被牵连,家宅里私藏的金银珠宝都被找出,皇帝借此充盈了国库。
而这场“整顿”的起因,是因为某日某人闲的无聊,站在太阁的最高处对着南方掐指一算,觉得那里金属相冲头,可能连累自己太阁南方方位种的一盆兰花的长势,故而命人去挖了那处的金相,却没想到找到的却是一个官员私藏的小金库……
此案也叫“盆兰案”,是当时轰动一时的大案。大门监唐玖月也因此更加受到皇帝的器重。而大门监本人,却在此案后闭门不出,外界都说是因为害怕有人因此事来刺杀她,只有太阁里贴身的女官才知道,大门监之所以闭门不出,纯粹是因为兰花引来一只蜜蜂,扎了她光滑的脑门一下,由此肿了个小包……
大门监慎重其事地管这叫做“近日的一劫”……
沈满也借机打量了四周环境,从刚才进门开始,她就觉得此地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一进门有两棵巨大的樟树,遮天蔽日。此宅坐北朝南,本来是极好的地段和方位,但就是有这俩樟树,导致一入门便有一种阴寒之气,叫人遍体生寒。
再过门,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路,一边是人工小溪,一边是青草平地,路中造有一个拱廊桥,小溪穿桥而过。
路过小桥的时候,沈满往下看,但觉得有一张人脸在水中若隐若现。当时沈满愣在桥中,那人脸是个女子,眉目俏丽,但眼神中却有一种阴霾之气,正对着自己微微笑着,这笑有着说不出的瘆人感。
幸而连依回头叫了下自己,否则沈满不知道要被那瘆人的笑牵引到何处去。
“各位贵客抱歉,”一个女子的虚弱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我来迟了……”
三人同时往那人身上望去,但见此人身形较弱,年约四十。头上钗着朴素的朱钗,身上一身的素衣。虽然年纪大了,但从眉眼可以看出此人年轻时候的风貌,定然也是个美人。
沈满一见到此人面貌,如遭雷击,头脑中迅速闪现了方才在水中见到的那张脸,那张脸和这张脸,岂非是同一人?!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为何自己会在水中瞧见这人的样貌?
沈满内心剧震,手紧紧抓着扶手。忽觉有一道目光投来,沈满一瞧,对面的唐玖月正看着自己。那平静如水的眼神,仿佛深谙一切。让沈满激荡起伏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你就是尚书令的夫人,沈氏?”连依做足了工夫,问道。
那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对着三人行礼,道,“民妇正是沈氏。”
沈满自觉不该受她的礼,稍稍红了脸。
连依换了下姿势,颇为正式道,“我们今日来,是为尚书令大人一事。但凡有疑问,请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且务必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