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呤叮呤!
一种仿佛大黑脖子上的铃铛般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屋后响起。
时雍拍一下大黑的脑袋,“走,看热闹去。”
院子里风很大,吹得竹林出恐怖的啸声,听上去有些惊悚,周明生看时雍要走,紧跟而上。
时雍道:“就你这胆子怎么做捕快的?”
“要不是为了那点银子,我做什么捕快?”
周明生振振有词,又小心翼翼地抱着双臂,“咋这么瘆人呢,阿拾,不会有鬼吧?”
时雍嗤笑,走了几步没见大黑动弹,回过头——
“劈啪!”
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雷电,白晃晃刺了时雍的眼。
在大黑的狂吠声中,只见一道白影慢慢从张家阴宅的房顶升起来。长覆面,白衣飘摆,在雷电打出的光亮里,背对着她,背对着光,一件单薄的白袍宽大得让她看上去极是清瘦。看不见脸,但那种由心底里泛起的寒冷和恐惧几乎刹那传遍了全身。
“鬼!”周明生惊叫一声,猛地抓住时雍的袖子。
时雍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了,慢慢朝女鬼走过去。
“阿拾!”周明生吓得脸色惨白一片,紧紧拖住时雍的袖子,不让她过去,“鬼,有鬼!”
冷风幽幽吹过,隐隐有女子的哭声从房顶传过来,破风而入带了颤意。
时雍恍惚一下,惊觉脊背被冷汗打湿。
“你是谁?有种滚下来,别装神弄鬼。”
大黑还在狂叫。
女鬼手臂慢慢下垂——
“劈啪!”
第二道雷电劈来,女鬼掩面的白色大袖缓缓拉开,露出一张白若纸片的面孔,眼巴巴地看着她,在电光的映衬下苍白又恐怖。
时雍定睛一看,脑袋嗡地一声,几欲晕厥。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诏狱那个夜晚,男人走近,那双有力的大手掐在女子的脖子上,窒息感清晰得身子仿佛在跟着疼痛。在那个残酷的血色夜晚,那个女子已被恶鬼带入地狱,成全了所有人的期待,走向了“女魔头”应有的结局——被人挂在草绳上自杀,如同眼前的于昌一样,身子长长的垂下……
时雍还记得死前的感觉,也亲自验了她的尸身,看着锦衣卫把她早已冷却的尸体拖走。
可是,
女鬼这张恐怖扭曲的面孔,无一处不与她相似。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要不然,为什么会还有一个“时雍”?
不,这女鬼是时雍,她不是。
因为女鬼有着时雍一样的面孔,而她没有。
“你是谁?”时雍再次厉声问。
“嗷!嗷嗷嗷!”
大黑跟着狂叫不止!
女鬼慢慢抬起手臂,朝它招手,一张僵硬的面孔慢慢变化,突然朝时雍硬生生拉出一个笑容,比哭还恐怖。
时雍喉间一紧,仿佛被棉花堵住,突然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会是死去的时雍?
神经突突,太阳穴鼓胀,她头晕耳鸣,心跳快得几乎不能呼吸……
“有鬼!”
“有鬼啊!”
“有鬼!”
四周传来密集的喊声,水洗巷被吵醒的老百姓看到了张家房顶上的白衣女鬼,惊叫声,狗叫声,孩子的啼哭声,将动静闹得很大。
“大黑——”
时雍撑住太阳穴,想喊,喉咙竟沙哑无比。
她抬起脚步,虚浮一下,差点没站稳。
一只手伸过来,堪堪扶住她的腰。
那灼人的幽香熟悉又清雅,时雍在混沌中找到一丝清明。
“大都督,你怎么来了?”她抬头,下意识地问。
“要下雨了。”
下雨了跟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时雍脑袋胀痛,反应不过来,赵胤也不解释,看着她苍白的面孔,
“女鬼在哪里?”
时雍再一次看向房顶。
空无一人。
一阵风吹过去,张家的门窗被大风吹得砰砰作响,满满阴寒之气。
夜色惨淡,时雍的心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