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凝结在树枝上落下,稀疏又冰冷,像是雾中的雨。
在清晨的钟声里,早起的学生们来来往往,在察觉到那两个沉默行走在道路上的少年时,便停下脚步,颔致意。
“早上好,叶席。”
“早上好。”
“叶席日安。”
看到女孩儿向自己微笑,叶青玄也微笑:“日安。”
就像是日常的散步一样,一切都平常无奇,就像是一如既往,只不过今天他们的手中多了手提的小箱子而已。
小箱子挂在少年的手中,随着他的步伐摇晃,像是一个小书包。
虽然身旁的夏尔并无笑意,但叶青玄的心情似乎不错,还犹有余裕地回应着沿路学生们的问候,嘴里哼唱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儿歌。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可那歌声并不悦耳,而是带着他一如既往地沙哑,像是长夜中徘徊的阴冷风声,从黑暗中吹来,令人心头冷。
随着那歌声,箱子里的书稿也碰撞着,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隐约的潮声。
那声音是细碎的,却传递的极远,令两侧的学生让开了路,用复杂的眼神凝视着他们离去。
随着乐史系焚毁在烈火之中,一夜之间,传言四起。
虽然看起来像是意外,但几乎所有人都仿佛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其中不乏阴谋论者认为这是他们自导自演,但也有不少人对此报以同情。
但同情并没有卵用。
不能当饭吃,不能当水喝,也不能冷了当被子盖。同情只是同情,可惜。愤怒不止是愤怒。
它还能诞生更多东西。
“你们去乐师协会?”卡伦问。
在广场上,终于赶来的下一届学生会长拦住了他们,神情苦涩。
叶青玄忍不住笑了起来:“卡伦学长你既然这么热情的话。我们不如改道去学生会好了。”
卡伦的神情越的苦涩:“昨天上,校委会下令规律风纪。变化和召唤学院现在都忙成一团,皇家学派的一些老师也找我聊过……抱歉,我们帮不了你什么。”
“是么?那太可惜了。”
叶青玄似是‘遗憾’的耸肩:“那我们就去找乐师协会好了。”
“何苦弄到那一步呢?一旦上报乐师协会的话,事情就会闹大了。”卡伦顿时更加纠结,“你们都太极端了,各退一步,其实事情还能解决的。何必做绝?”
叶青玄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假如凳子哥在这里。一定不会对我说这种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
卡伦一愣,叶青玄笑了。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像是他想的那么美。”
他越过了错愕地卡伦,继续走向学校的大门。
各退一步?宽容谅解?
别扯了,这种看似公平的处理方法才是对公平最大的嘲弄。
何必做绝?当乐史系被焚烧成灰烬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没打算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了——也不会有任何退路。
否则他会忍不住唾弃自己。
在清晨,阳光渐渐升起,可少年的笑容却渐渐消散了,只剩下一片漠然。像是莽莽冰原。
.
在他的面前,学校大门缓缓敞开,缠绕着铜枝和赤铁玫瑰的庞大铁门和地面摩擦。在背后,学院的钟楼中,有最后的钟声传来。
钟声如潮,冲走了最后一丝薄雾。
初升的朝阳洒落光芒,照亮了校门前的少年,还有他带着金属光泽的白。
骤然之间,叶青玄浑身一紧,感觉到了毛骨悚然,就像是背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贴着自己。即将穿透四肢。
那种莫名而来的预感令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僵硬在了原地。
危机感在心头回荡。越来越强。
有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手掌的压下了他心中的不安。夏尔凝视着学校对面的繁华街道,还有那些在咖啡馆喝着早茶的人。
最后,视线落在橱窗中的一个人影身上,变得慎重起来。
“叶子,是英格玛。”
在咖啡馆的橱窗中,那个人影背对着他们,靠在椅子上。侍者托着银盘,为他端上了咖啡,咖啡是从阿斯加德海运来的上好品种,升腾着热意。
还有一份刚刚送到的报纸。
报纸展开了,英格玛低头翻阅着其中的新闻,像是浑然没有察觉到背后远处的校门,还有那两个少年。
可是在叶青玄和夏尔心中,那种不安的预兆却越的明显。
方糖落入了咖啡中,一块,两块……
每一块的落入,都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他们的心口,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明明距离校门只差一步,可是这一瞬间,他们却毫无由来,毫无根底,毫无依据地……感觉到了恐惧。
感觉到校门外的世界充满了危机。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警告:
——到此为止。
叶青玄沉默了,他明白英格玛的意思:
倘若在这之前,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那么倘若他执意前往乐师公会,在这里踏出这一步的话,便只剩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