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故意板起面孔,最活跃的赵破奴几个也不由得心头一凛,屏息凝神,肃然起身应是。
待众人退去,赵嘉立刻放松下来,抻着胳膊打了个哈欠。
孙媪走进室内,移走大部分戳灯,仅留下两盏。
戳灯都是畜场内的匠人所制,造型比不得太守府内的精美,制作工艺却一样精湛,点燃后能亮上整整一夜,并且没有任何烟气。
“郎君早些歇息。”孙媪一边说,一边将新制的绢被捧到榻上。
为制成这床被,厨下每次宰杀鸡鸭或是烹饪野禽,绒毛都会被仔细搜集起来,单独储存在仓库里。等到数量充足,孙媪就组织起人手,按照赵嘉说的办法,制成一床绢被。
成品出来之后,妇人们垫垫重量,一致皱眉。
彼此交换意见,实在无法相信,这么轻的被子能够保暖。孙媪甚至劝说赵嘉,莫如留下那张熊皮,重归重,无论如何也比这样的被子保暖。
绢被送到眼前,赵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他原本都快忘记这件事。不过成品既然做出来,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
否决孙媪盖熊皮的提议,坚持将其送到城内换粮,赵嘉乐呵呵地抱走绢被,当夜就盖在身上。
为向孙媪等人证明所言不假,赵嘉不顾卫青的反对,将开始抽条的孩童一起裹了进去。其上再压一张兽皮,保暖不说,再不会觉睡到一半被压得喘不过气。
听过卫青的证言,妇人们仍有些将信将疑,特地让猎户去搜寻野禽,制成一床小被,各自试过,疑惑方才一扫而空。再看畜场中饲养的鸡鸭,双眼都在放光。
接下来的时间,村寨中的妇人都被告知,家中宰杀鸡鸭时,绒毛必须留下。猎户和半大的孩童也被叮嘱,冬日不提,临到夏秋时节,多至野禽的筑巢地寻找禽蛋,尤其是野鸭,有多少抓多少!
鸭绒被问世,太守府自然不能落下。
赵嘉献出制法,连同一床小被一起送上,在竹简中写明此物不仅保暖,而且十分轻便。
竹简送入郡城,迅速引起重视。见到实物,确认赵嘉所言属实,魏尚大笔一挥,下令搜集材料,以最快的速度制成短袄,给戍卫要塞和烽燧台的边军。
关系军务,自然要第一时间呈报天子。
战功的赏赐尚未下,绒袄的制法又送入长安。
魏尚采用秘奏,初时仅有景帝和朝中几位大佬知晓。但消息终究无法长期隐瞒。等天子旨意下到将作监,长安贵人们多少都听到风声,一时之间,家禽和野禽成为稀罕物,价格一路飙升。
朝廷上下有志一同,消息仅在自家内部流传,严禁外泄,尤其不能让匈奴知晓。
于是乎,在长安的胡人突然现,从汉天子到城内的官员,忽然间都喜欢上食用飞禽,数量之大,非“惊人”二字无法形容。
为避免消息走漏,不好明着封赏赵嘉。
景帝干脆笔一挥,将战功的赏赐提了一等。窦太后盖着轻薄的绢被,心情大好之下,命少府开库房,取一车绢、两箱钱,同天子的赏赐一起送往边郡。
送赏的队伍离开长安,行至西河郡时分开,一队前往云中郡,余下各自奔赴定襄郡和雁门郡。
送往云中郡的赏赐最为丰厚,往定襄郡的稍次,而前往雁门郡的队伍,九成都是给战死边军和青壮的抚恤。雁门太守郅都此战虽得褒奖,却无更加实质性的赏赐。
郅都本人也十分清楚,虽然斩超过万级,但守军死伤过于惨烈,若是换成前朝,别说奖励,夺其官印都有可能。
朝中早有弹劾之言,景帝仍下旨褒奖,已经是很不容易。
郅都接到圣旨,面向长安稽,他必不负天子信任,镇守雁门郡一日,匈奴休想再南下牧马!
匈奴杀汉民一人,他就杀对方百人;胡骑烧边郡一里,他就灭匈奴一部!
关乎生死,没有留情的余地,只有染血的刀锋和滔天的烈焰,才能彻底震慑强盗。唯有杀到草原上血流成河,恶邻心服口服,远远望见汉旗就惊魂丧胆,才能确保边地平安,让百姓能够休养生息,在郡中扎根活下去。
刘荣同样得到赏赐。
因其身份特殊兼有腿伤,并未被授予爵位,全部换成绢帛铜钱,以及各式青铜器皿。此外,还有窦太后送来的三十名骑僮,以及从窦氏送出的百名佣耕。
铜钱绢帛不论,这批佣耕和骑僮的到来,可谓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在赵嘉同魏悦商议之后,雁门太守郅都接到云中来信,很快请刘荣过府,提及商队北上之事。刘荣斟酌片刻,即请加入商队。
碍于条件,刘荣固然有本钱,也无法派出太多人手。如今情况生变化,窦太后送来的骑僮正好派上用场。
猜到赵嘉在此事中挥的作用,刘荣亲笔写成书信,遣人送往沙陵县。一同送去的还有整整一车绢。
收到这份厚礼,赵嘉尚不及感叹刘荣壕的程度,紧接着又被景帝抛来的金块正面-暴-击。
“沙陵县尉?”
捧着绶带官印,赵嘉咬一下腮帮,感受到清晰的痛感,才确定不是出现幻觉。
他本以为自己年龄不够,顶多能多得几箱绢帛铜钱,不承想,景帝竟然破格征召,让他不到傅籍之龄,就成了县中长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