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拿起桌上的酒壶闻了闻:“上好的女儿红。我说老十一,既然我跟你六哥来了,你总得赏我们口酒喝吧?我俩刚才在周老哥的坟头儿刨了半天土,累的口干舌燥。”
李子翩搬来两张凳子给贺六和老胡,又找了两个酒盅。
贺六从怀中掏出那张调兵手令,放在桌上,他问周一手:“老前辈,这是你造的赝品吧?”
周一手倒是痛快,直接承认:“没错。是我伪造的调兵手令!”
老胡道:“我的周老哥。你知不知道,你造了一辈子的假,顶多坑害坑害那些为富不仁的土财主。可你这一回造的假,却能害死我大明的皇储,还有一大批清官儿、好官儿!”
周一手笑了笑:“知道,所以我在调兵手令上留下了松烟古墨这条线索。我就等着贺六爷、胡三爷找上门呢!二十天前,小阁老严世藩找到了我,给我二十万两银子,让我仿着裕王爷的笔迹,伪造一张调兵手令。我如果不答应他,立时就会被刑部提牢司的密探们剁成肉酱。无奈之下,我只好应承下来。帮他造了假。”
老胡道:“按照严世藩的性子,你替他做完这件事,他怎么没灭你的口?”
周一手道:“因为我威胁了严世藩。我告诉严世藩,来严府之前,我已经通知了我的徒弟——你们锦衣卫的老十一。如果我不能活着走出严府,我徒弟会动用锦衣太保专折秘奏的权力,告诉皇上,严嵩让京城千门的老掌门造了什么假东西。严世藩不想节外生枝,只能在我造完假后放了我。”
李子翩接话道:“其实诈死是骗子行的入门手艺。我刚拜在师傅门下时,天天都在水里练屏气。再配上我们千门特制的‘屏息凝神’丸,就算是老十二赵慈都现不了师傅是诈死。”
贺六问:“你们是怕严党搬倒裕王党后,腾出手来跟周老前辈算后账,杀他灭口,所以诈死?”
李子翩点点头:“正是这样。”
周一手吩咐徒弟李子翩:“徒弟,去,拿笔墨纸砚来。我写一份供状给你们贺六爷。”
周一手写完供状,道:“好了,供状写完了。栽赃储君是诛九族的重罪。要杀要剐,就全听你贺六爷的了。”
贺六道:“杀不杀你,我做不了主。要皇上决断。只是我不明白,你明知道让我找到你,你会犯栽赃储君的重罪。为何还要在调兵手令上做手脚,给我留下线索?拿了严嵩的银子,再诈死,远走高飞到江南或其他地方当个富家翁,了此残生。这不比被诛九族的结果强得多?”
周一手笑道:“世人都以为我千门是一群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的骗子手。其实不然。千门有八骗,八不骗只说。不骗老人、不骗读书人、不骗忠臣良将。。。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你可知道我们的祖师爷是谁?正是蜀汉名相诸葛亮!”
贺六惊讶道:“诸葛亮?千门的祖师爷?”
周一手点点头:“千门中人,分为骗道、千道、诡道三种。骗道人,只不过是些骗人钱财混吃混喝的市井小骗子。千道人,是骗富济贫的忠义之人。诡道人,则能骗得敌国虏酋、朝廷里的权佞贪官、割据一方为祸百姓的诸侯们身异处。我们祖师爷就是诡道中人。他老人家帮中山靖王之后刘玄德骗出了一个蜀国。”
老胡笑着问:“周老哥,那你算是哪种人?骗道人?千道人?诡道人?”
周一手笑道:“诡道人那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我顶多算个千道人。严嵩是奸臣,裕王爷是忠臣,我活了八十年,能不清楚谁忠谁奸么?我怎么能助纣为虐,让暗无天日的大明朝廷失去最后一点希望?”
贺六对周一手说:“您老先在这密室里住着。我将你的供词呈给皇上。至于怎么处置你,那就看皇上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