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江湖有两个庞然大物,一个是连老百姓都能说出来个一二三四五的流云会,还有一个则是人人都听过却说不上任何东西来的红袖招。
可是自从上次流云会出事,红袖招一夜之间灭掉了长安城诸多暗道势力,稍微能接触到一些这江湖秘闻的人便不得不开始揣测,红袖招的当家和流云会的当家,到底是一个人还是有一腿?粗鄙之人,总是会往腌臜的方面多想想。
叶流云当然不会去解释什么,至于那位神神秘秘的红袖招东家更不会解释什么。
叶流云不解释,反而觉得有这样的传闻是好事。
他不背锅,谁背锅?
红袖招那位惹不得的姑娘,可是陛下的红颜知己。
因为知道这事的人太少,而流云会又是陛下的掩护,很多事叶流云比别人知道的都清楚,所以他确定陛下和那位姑娘真的只是互相欣赏,陛下爱她才情,但直至今日,以叶流云所知,陛下和那位姑娘始终都没有肌肤之亲。
若是知道的人很多,那么绝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堂堂大宁皇帝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难道还真有只爱才不爱人的故事?
真的有。
若陛下真的是个沉迷酒色的昏君,也不会一年只来一次。
每年腊月的这一天,陛下都会来红袖招,这是当初答应了她的,那时候她问陛下,我可多久见陛下一次?陛下说不知道,她说那就一年见一次。
若她说一个月见一次,陛下或许也会答应,但她知道什么是分寸。
她不想让陛下厌她,也不想让陛下觉得一个月见她一次是任务是承诺,一年一次,很好。
叶流云出长安城之前去见了她,就在红袖招。
她也算不得少女了,虽然时时刻刻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年纪,可也已经过了三十岁,腊月的那天若是到了的话,她就三十一,那天是她生日。
当年陛下偶然认识她的时候,是和叶流云微服私访,在长安城中走走看看,哪想到遇到了她,一个抱着琵琶的小姑娘,在包房里听陛下和叶流云谈及军国大事,竟是忍不住也说了两句,于是陛下便觉得好奇,随即以国事问之,姑娘对答如流,思维清晰,而且极有见地。
时至后来。
灭南越而暂时不设道府,是她建议的。
必须尽快筹建水师,是她建议的。
虽然陛下也是这般想,可那就是不谋而合,所以又可称之为默契。
陛下每年来一次,只是和她聊天,聊的也不是风月不是红尘,而是国事,陛下当然心中在乎珍妃,可珍妃和陛下聊的不是这些,也没办法给陛下更多轻松,陛下也不明白,从进了长安城开始,留王侧妃成了珍贵妃,她却日日愁眉。
那日在红袖招,叶流云看了一眼姑娘:“又快到陛下来的日子了。”
“是。”
姑娘点头:“又快了,盼着,也不盼,毕竟是又老了一岁。”
她看向叶流云:“其实陛下来,这次也没有更多可聊的,这一年来我所想都写了出来,你也已经交给了陛下,陛下给我的回信我已收到,所以陛下若是不来,我也无妨,想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是吗?”
叶流云摇头:“想说的,该说的,你从来都没有对陛下说过,你说的,都是陛下喜欢的。”
叶流云沉默了一会儿:“这次我可能不能陪陛下来,我要出长安去办事,陛下安全你要思虑周到,我会调集流云会的人来这边,今年和往年不太一样。”
“嗯。”
姑娘点了点头:“有一位大学士要退下去了,可又不想退,往年他再怎么不服气,终究都是辅,所以他可忍,今年怕是不会忍太久。”
她那般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
“我走了。”
叶流云迈步出门。
名字就叫红袖的姑娘没有送他,他们也是知己,何须客套。
她叫云红袖。
未央宫。
东暖阁里的温度似乎确实高了些,皇帝只穿了一件单衣还是觉得后背有些潮,想开窗户,可看了一眼代放舟那惊慌失措的眼神,他笑着摇了摇头又把开窗的手收了回来。
“你去珍妃那边告诉一声,说朕今晚和先生同去她那边吃晚饭。”
“是,奴婢这就去。”
代放舟小跑着出了门,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笨笨的鸭子。
老院长一如既往的蜷缩在那把椅子里,似乎那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陛下批阅奏折的时候,老院长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窝在椅子上打盹,老人总是贪睡些,眯着眼睛慵懒的像一只午后的老猫。
陛下舒展了一下双臂,今日需要处理的奏折比往日多些,已经日暮,才刚刚批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