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有些困惑。”
林落雨走在树荫小路上,没有回头,走的很慢,自顾自说着。
“困惑是一个相对柔和的词。”
她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柔扫过身边的树叶。
“对于一个心地坦荡的人来说,困惑只是想不通,也许还只是好奇,连不理解都算不上,比如你......你不知道沈先生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沈先生瞒着你什么,但你从不会去怀疑,因为你们彼此之间的信任,而若是心地不坦荡的人,当得知有人背着自己做些什么,哪怕是至亲至近的人也会去想他是不是要利用我做什么?比困惑更激烈一些的词叫猜忌,困惑不染本性,猜忌让人疯狂。”
跟在她身后的沈冷脚步一停,侧头看向茶爷,茶爷笑而不语。
林落雨指了指四周:“这片庄园都是你的,沈先生和我经营天机票号,所谋求之事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给你找退路,沈先生不是你的父亲,可沈先生太了解你,说一句知子莫若父不为过,他说你不适合官场,官场里并不是只有你看到的那些温暖,是因为你自身的原因所以聚集在你身边的人也大抵和你类似。”
她走路的样子很美,不像是凡人。
“可是古人在很久之前就用阴阳黑白来形容这个世界,同样的,阴阳黑白也适用于形容人,你身边的人都和你类似不代表这个世界上全都是你们这一类人,还有和你们完全相反的,当然,我一直坚信一句话叫人性漠然......你是一种极端,还有另外一种极端,绝大部分凡夫俗子都是这两种极端中生存的人,普通人皆漠然。”
沈冷摇头:“这不一定。”
林落雨没有去争辩什么:“这个不重要。”
她继续说道:“沈先生知道,一旦你陷入更大的是非中,以你的性子,要么你为你在乎的人赴死,要么在乎你的人为你赴死,他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你身上的将军甲已经不能保护你,那么你还有一个远离是非的地方可以安身立命,我很讨厌求立这个地方,气候很恼人。”
她回头看了沈冷一眼:“可这里是目前来说最稳妥的地方,沈先生和我来,在这里置业,开办工坊,当然也不都是靠我们的能力,借用的还是大将军庄雍在求立的地位和控制,不然的话又岂会如此顺利?这里的一切,包括外面那些商铺,这个庄园,以及我买下来的上万亩良田,都是为了你们以后万一必须离开长安所做的准备。”
沈冷嗯了一声,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至于你不理解的钱财来历。”
林落雨继续说道:“这些钱有一部分是你放在天机票号里的,占了一点比例。”
沈冷:“有多大?”
“一成都不到,一成的一成还差不多。”
沈冷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看了看茶爷,茶爷也在掰手指头。
林落雨没回头也好想能看到他们俩似的:“也就是百分之一。”
沈冷苦笑:“所以那百分之九十九呢?”
“来自窕国。”
林落雨笑道:“莫不是忘了我的身份?我本身就掌握着一大批财富。”
沈冷:“可那些都是你的钱。”
“不是我的,只是我管着。”
林落雨抬起头看向天空:“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只是在看这个世界,如龙虎山张真人也是在看世界,只是不同在于,我看当下尚且看不清楚,而他可看到未来,他看势而我看人,所以我的格局很小,所以看人也多是看性格,高人看人看命途,你可能不会知道沈先生的师父也就是秋实道长看过你的面相后曾有过批语......他说,阳光洒于血海。”
沈冷没理解,茶爷似乎理解了。
林落雨却不想在这方面多说什么所以很快把话题转移回来:“大将军攻灭窕国之后,有一大批属于窕国皇族的财富被归入天机票号,这笔财富在账面上是看不到的,正如大宁皇帝陛下的流云会,其实又何至于陛下?皇族的人都有生意,这些生意当然不会在户部和地方官府登记在案。”
沈冷脸色微微白:“这事如果廷尉府查到的话,大将军会受到牵连。”
“所以在很久之前沈先生与韩唤枝有过一次长谈。”
林落雨走到一丛花旁边停下来,手指滑过精致的花瓣:“花儿周围有许多叶子,看起来像是花儿的衬托,也是花儿的护卫,这只是能看到的,看不到的是根,根才是守护花儿的最强大的力量,沈先生就是你和茶儿的根。”
她笑了笑:“所以我看世界,世界予我温暖,因为我看的是你们,以往我看世界,世界予我寒冷,是因为我看到的和你们不同。”
沈冷道:“可是这一切都抵不过陛下一言。”
林落雨笑了笑:“因为某种原因,陛下明知道沈先生在布置在准备这一切却不会说出你觉得可以摧毁这一切的那一言,应该......很难会说出。”
沈冷问:“为什么?”
林落雨的视线落在沈冷脸上,今天第一次认真的看了看沈冷。
“为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然后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冷叹道:“你说谎的样子都变得不漂亮了。”
林落雨笑起来:“原来在你眼里我是漂亮的。”
沈冷看向茶爷,茶爷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
林落雨走到湖边:“这庄园很大,占了南屏城大概十分之一的范围,可在外面看不出来,之所以买下那些店铺,正是因为需要那些店铺来隐藏庄园的实际范围,农田那边,天机票号分批从大宁运送人员过来,前前后后大概已经有千余人之多,因为那么大的一片农田必须是宁人来负责种植和管理而不能是求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