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毒山的枫叶红了时,回家。
细细密密的雪下的急,南裕泽一只手撑着脑袋,微微眯眼,看起来很祥和,没有一个人大吵大闹,萧非叹了口气,说实话他跟毒门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熟。
南裕泽把睡着的叶青青抱回去,时至黄昏,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他拉着萧非拽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你同我说实话,万凡久久不出来是不是代表没救了?”
萧非咬唇,也不回话。几十年前,月无涯从外头抱回来一个小孩子,说这孩子归入月氏一脉,取名月堂冥,送去认佘断文做师父,后来孩子长到四岁时,万毒山来了一位女客人,也带着一个四岁的孩子。那时候堂冥还很小,月
无涯把他喊到大殿上,指着那个女人说“这是你娘亲,那个是的双生弟弟。”
然后又问“堂冥,你是要弟弟呢,还是要娘亲?”
他才四岁啊,他觉得眼前这个淡妆素雅的女人很温和,她身边的小孩子跟自己长得特别像,他就说“爹爹,我能两个都要吗?”这个选择在当时只是懵懂,后来月堂冥知道这个叫血缘关系。
月无涯说不行“堂冥只可以选一个。”
那个女人长的特别漂亮,又很落魄,她就像一颗被磨掉了棱角的石子,圆润,光滑,浑身散着淡淡的哀愁,笼罩在月无涯被泪模糊的眼中,月堂冥道“爹爹,我要娘亲。”
他选错了,月无涯的意思是要选弟弟,娘亲也是,可她选了娘亲,娘亲无奈“你不必为难孩子,他还小。”当时月无涯佛手打碎桌上的茶盏,他红着眼睛大吼“那你就去死啊!”茶盏与茶水,淋漓尽致的打在娘亲身上,她躲都不多,弟弟吓的嚎啕大哭,他拽着娘亲的衣袖“娘亲,我不要爹爹,我也不要哥哥,我只
要你,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家好不好,你带澈儿回家。”堂冥就站在一旁,眼里倒映着那对母子,他不明白为什么月无涯会那么大的火,但是那女人真的一点反抗都没有,她没有脾气,没有隐忍,没有抱怨,全都是服帖,堂冥当时只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
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可是那是娘亲啊,堂冥就拽着月无涯“爹爹,不要打了,爹爹。”
月无涯甩开他,暴怒的呵斥“你听见了没有,我要你去死,你去死啊!”
弟弟一直在哭,被甩到一边的堂冥脑袋嗑在桌子上,嗡嗡的响,听见弟弟一直在喊“娘亲,你不要去死,你带澈儿回家好不好,你带我回家,我要回家。”
那孩子才一丁点小,拽着娘亲的衣服往上爬,要爬到娘亲的怀里,要紧紧的抱着她,月无涯刚刚的冷静,理智全部消失“我要你现在去死你听见没有!!!”娘亲深深的看了一眼堂冥,又看了一眼弟弟,然后猛然撞墙,血浆溅了一地,弟弟大哭着一直往娘亲怀里钻,他双臂还不能环抱娘亲的腰,他记得娘亲总是用胳膊抱着他,他就死死的拽着娘亲的衣服“娘亲
,你抱抱澈儿,你抱澈儿回家。”
月无涯疯了,他抽出一旁侍卫的刀剑,在娘亲身上扎了好几个洞,丝毫没有伤到娘亲怀中让抱的弟弟,弟弟只抱了满怀的血。
堂冥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侍卫带走那个娘亲的尸体时,他痴傻的上前追了两步,不同于弟弟,他没哭。毒门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月无涯说,如果每个都要哭的话,那眼睛就不能要了。
浑浑噩噩的过了两三日,月无涯带着弟弟来,那孩子跟堂冥一样小,甚至长的还一模一样,月堂冥说,他叫程辰澈,就当你的替身吧,替你伤,替你死,你活在明处,他活在暗处。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于堂冥来说就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十六成年时,程辰澈也成年,他作为一个影卫常伴在堂冥身边,堂冥取了他的名字,因为他觉得程辰澈这名字好听,在黑市的大街上横行霸道,遇到十
七,遇到南裕泽。
堂冥对程辰澈说“你要是喜欢,我月堂冥的名字送给你。”
双生胎,名字共用,身份共用,所以能跑到南沼和南裕泽潇洒的称兄道弟十几年,还能在大瑶皇室乖乖做一个下属,在万毒山上做一个从早忙到晚的白无常……堂冥至今都不知道,那个死在殿上的娘亲是谁,程辰澈说,时隔太久,他也不记得了,堂冥很惋惜,他说他这辈子,都不要做那个被人磨掉棱角的石子,他讨厌那样的人,无用且悲哀,他做到了,一切需
要屈膝圆滑顺服的事,都是弟弟来做。
后来弟弟代他死掉了,墓碑上刻着毒门月氏堂冥。
不公平是吗,不公平的事很多,你不服吗?同一个父母,我是月堂冥,你是程辰澈,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月堂冥这一觉睡的很沉,踩在生死线上,程辰澈在阴曹地府等了他很久的样子,迎面轻风,他笑嘻嘻的说“我们果然长的很漂亮。”
那种感觉与照镜子不同,程辰澈问“你应该很内疚吧。”
月堂冥点点头,轻飘飘的勾唇笑“那不然,下辈子我做你的牛马。”“哪有什么下辈子,都是骗人的,我又不后悔,其实跟娘亲那样做一颗没有棱角的石头挺好。”程辰澈说。有资格叹平凡可贵的人,必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月堂冥几度认为程辰澈不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就是
内心深处,一个慵懒,避世的自己。一个做了不服命运的英雄,一个做了被生活所困的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