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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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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清颓然瘫在地上,左腿压着右腿。柴东进问他‘你想怎么死’,他已经无力回答了。

这一刻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他搜尽枯肠百般讨好邹正,又费尽心机挑唆邹正造反,当一切看似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时候,谁想到风云突变,该死的柴东进明明中了毒,可他偏偏又活碰乱跳的没有中毒,这是一种怎样的挫败,牧清无法形容。错失这一次虐杀柴东进的千载良机,还会有下一个邹正让他利用么?柴东进还会给他下一次的机会吗?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依靠,父亲死了,师父被抓了,自己也成了囚徒,死或生皆在他人之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毫无意义,父亲因他顽劣而殒命,师父因他做事不密而受到拘捕,而自己决然想要补救一切的时候,天上的神明却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柴东进为什么能站起来,为什么能反击?

“小东西,想不想知道本将军为何服毒而不中毒?”柴东进自豪且得意地说。

牧清想知道答案,但又没有兴趣知道,他选择了沉默。

“或许你不想知道答案。但邹正一定想知道。而且,他现在一定恨你恨得想要掐死你。”柴东进仅用一只手就把牧清拎起来,信手一扔,牧清横着飞出去,撞开房门,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邹正身旁。柴东进背负双手,徐徐不急地向房门走去。

牧清额头磕了鸡蛋大的一个包,身体其他部位也被摔出了很多淤青,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内心深处的挫败感更痛更烈。他窄窄歪歪地爬起来,看到邹正受创极为严重,脸上已经遍布紫黑之色,他是学医的,知道这种颜色是将死之人的特有肤色,邹正的命只在旦夕之间。

邹正很不甘心,嗫嚅着双唇,断断续续地对牧清说:”我信了你,你却骗了我。牛三木,你……筋虚散是……假的!”

“我没有骗你,筋虚散是真的,柴东进确实中了毒。”牧清说。

“那他为什么还能出手偷袭?咳咳。”邹正耗费了很大气力,止不住地咳。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却知道。”柴东进迈着胜利者的四方步,慢悠悠地来到房门前,他并没有进入屋里,身体倚在门框上,手里捏着一朵醒幽兰,嗅了嗅,”我在指鸠山学艺的时候,有一天,师傅的仇敌上山寻仇,那人武功稀松平常连我都敌不过,但他却杀了我的师傅和我的一干师兄弟。而我呢,装死埋在死人堆里才侥幸活命。邹正,你知道那人为什么能复仇成功么?”

“为什么?”

“因为……你这头蠢猪当然猜不到。”柴东进侧脸问牧清,”你知道么?”

“毒。筋虚散的毒。”牧清说。

“聪明!”柴东进双臂环抱胸前,”你是怎么猜到的呢?”

“别院并无其他花草,唯有醒幽兰。起初我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这些花应该是你有意种植的,为什么要种植呢?我猜你中过筋虚散的毒,种植醒幽兰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提取解药。”牧清说。

“真聪明!”柴东进说,他笑吟吟地拍掌赞叹,”你这么聪明,我都舍不得杀你了。”他挥手指向邹正,”这头蠢猪怎么可能想到授剑藏毒的绝妙机关来害我,我猜一定是你的策划,对吗?”

“你这么说,我也不想反驳。”牧清说。

“就差那么一点点,”柴东进的食指和拇指相对,做出遗憾的手势,”你们就成功了。”

“可惜没毒死你!”邹正插话说。

“我若死了,青山谷岂不是少了很多趣味?”柴东进离开门框,进入房间,走到邹正身边蹲下去,用一只手托起他的下颌,与他脸对着脸,浅笑着问他,”因为我没死,所以问题就来了。蠢猪,你知道我的解药藏在哪里吗?猜对了有奖哦。喂,说你呢,别死啊。”

邹正的眼睑渐渐闭上,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柴东进不想让他痛快死去,他的手掌抵在邹正后背,给他输入一些勉强能够延续生命的元气,接着挥手在他脸上扇了好几个耳光,强制把他扇醒。

邹正醒来,看着柴东进。”告诉我答案,否则我死不瞑目。”

“好吧,你可以死不瞑目了。”柴东进站起来,右脚踩在他的头上,狠狠地把他踹倒在地,还说,”你休想知道答案!我要让你带着疑问进入阴曹地府,这就是造反的下场!”

想死不能死,想活不可活,邹正残存一口气。他不甘心,不服气以及沮丧。他扭头看向牧清,想在临终前从牧清这里得到解脱的答案。

牧清忽生愧疚。不管怎么说,邹正今夜之惨状他是有责任的,如果不是他的挑唆和挑拨,也许邹正挨上几百军棍也就完事了,命不致死。他想补偿邹正。他回忆筋虚散飞溅之后的一切场景,他记得邹正和柴东进只有一次实质性的身体接触,那一次接触时邹正扇了柴东进一耳光。也就是在这一耳光之后,柴东进说话开始有了中气,难道解药藏在……

“牙齿!”牧清大声说,”邹大哥醒醒,解药藏在牙齿里。”

邹正扭头望向柴东进,他现柴东进双目圆睁,嘴唇撅成了O型,那是惊讶、惊愕地表情。这种表情告诉他,牛三木回答正确。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骨碌爬起来坐在地上与柴东进对视,他两手拄地试图站起来,但没有成功。他大笑两声,在两声大笑的间隙中他吐了两大口血,之后他抹了抹唇边的血迹,对柴东进说:”姓柴的,你碰到对手了。牛三木冰雪聪明,你早晚死在他的手上。哈~~咳咳~哈哈!”

柴东进嘲讽说:”我会死在他手上?笑话!我现在就可以杀死他。”

“你不会杀他的,因为没有牛三木,你就无法得到幽兰白药。”邹正回头对牧清说,”三木兄弟,记住我的话:幽兰白药是你的救命符!柴东进一定会以你为要挟,去胁迫你师父交出药方。如果有机会,你要下重手‘宰’了你师父;眼下,你的师兄方子舟已经死了,你又有【药经十典】,天下间只有你一人有机会炼制幽兰白药。如此一来,柴东进绝不会杀你。只要他不杀你,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手刃此狗!当你杀他以后,记得……记得在我的坟头……撒……撒一把新土,也算你我相交……相交一场。”

邹正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脑袋一歪,死了。他的双眼是紧闭的,嘴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这笑容似乎是笑给柴东进看的,就好像柴东进阳寿已尽一样;这笑容似乎又像是笑给牧清的,仿佛是在说,要想活命,你必须手刃你的师父,而且我相信你会杀死你的师父的。

在此之前,牧清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他策划的刺杀方案失败,既让他失去了活命的渴望,也让他基本放弃了复仇的欲念。而邹正这一番话,好似黑夜中的一撮鬼火,虽然鬼魅阴森,但毕竟是无尽黑夜中的一点希望。问题是,这一点‘生’的希望,却要以欺师灭祖罔顾人伦为代价,他能做到吗?

柴东进对邹正这一番话甚是不屑,骂一句‘死则死了,还不忘挑拨’。他狠狠在邹正的尸体上踢了一脚,接着走到房间右侧墙壁上的第七个格子窗,从中拿出一个青花小瓶,拔出用红色绸布包裹的瓶塞,倒出两粒灰色药丸分别喂食给李琦和方脸近卫军头领。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先后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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