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骆庭显吃的差不多了,倒了杯清茶,一边抿着,一边欠身过去,压着声音,将文诚说的洪州和江北商人分别聚会宴饮的事儿说了。
“喔哟!这是打上擂台了!”张先生眉毛抬的老高。
“可不是,跟大当家打上擂台了,难不成他们以为背靠漕司府,就是树大根深,能跟大当家打这个擂台了?”骆庭显看着张先生道。
虽然这事儿很明显,可他还是有几分疑惑。
“这是江南,哪儿知道咱们江北的事儿,就算是江北,各路帅司漕司这些还好,再往下,也不一定知道大当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先生比较明了。
“嗯!这倒也是,大当家从不张扬,皇上也从不张扬。
“唉,要不是临走前,伍相找我说了大当家那些功劳,我也不知道啊!
“也是,照这姓章的看来,咱们这漕司府兼帅司府,在这洪州地面上,那是挺厉害的。”骆庭显啧了一声。
“这事儿,东翁怎么打算?”张先生欠身问道。
“这是个机会!”骆庭显一脸笑,“一来,借着这事儿,让大家瞧见咱们江南江北,确实是一碗水端平,不偏向江北,也不偏向江南;二来,也借着大当家的手,打掉这帮地头蛇的气焰。”
“东翁这样打算,那章行这边,是不是得提点提点?”张先生立刻跟进道。
“那得提点提点,这事儿,你亲自走一趟。
“第一,跟他们说清楚,咱们大齐律法森严,你家帅司志向远大,出身豪富,不该拿的钱,你家帅司一分不拿,不过,委婉点儿,别吓着他们。
“第二,探探话儿,看看他们对大当家知道多少,要是知道的太少,一定要提点到,让他们可千万别一开头,就把地头蛇的作派拿出来了,可不能这擂台还没搭起来,他们就先垮没了,那这戏就没法唱了。”
“嗯,这两条,得好好想想怎么说。”张先生拧着眉。
“第三,再给他们鼓鼓劲儿,说清楚,我虽然是从江北来的,却和这洪州一体与共,只怕要连任两任这样的话儿,半藏半露的,也能透一点儿。”骆庭显接着道。
“东翁放心,这一条容易。”张先生欠身笑道。
“这件事儿,你亲自盯着,这件事,咱们得做的正大光明,事无不可对人言,咱们是,江北和洪州两团儿,也是一样,要是能正大光明的做下来,一体对待这一条,就能有些口碑了。”骆庭显接着交待。
“好!这是大事儿,东翁放心。”张先生连连点头。
……………………
李桑柔等到第三天,一群作头儿,一个没来。
傍晚,李桑柔正挠头叹气,大头在院门口喊了声,带着个二十来岁,瘦瘦怯怯的男子进来。
“小的是,是孙作头,孙作头……”瘦怯怯的男子在黑马、蚂蚱等一圈儿人的瞪眼围观下,汗都下来了。
李桑柔冲众人挥了挥手。
“瞧你们一个个闲的!不许围观!走走走!”黑马一个转身,挥手赶人。
“过来说话吧。”李桑柔招手示意瘦怯男子。“你是孙作头的徒弟?孙作头让你来的?”
“不是,是,小的是……”瘦怯男子被李桑柔这一句问的通红着脸,垂下了头。
“不是孙作头的徒弟,还是不是孙作头让你来的?”李桑柔放缓声音,接着问道。
“都不是。”瘦怯男子缩肩低头,看那样子,恨不能有条地缝让他钻进去。
“那你过来,有什么事儿?为了我要修滕王阁的事儿?”李桑柔声调和缓。
“是,听说,来报工量,工价,就有一两银子。”
瘦怯男子声音低的跟蚊子哼哼差不多,也亏得李桑柔耳朵特别好使,才能听清楚。
“对,只要能说清楚,就给一两银子,你去看过了?算好了?那说给我听听,黑马,拿一两银子出来。”李桑柔话里带笑。
“小的画了图。”瘦怯男子从袖筒里抽出一根跟胳膊差不多长的纸筒,小心的捏着被折弯的地方。
“搬张桌子来,拿几个镇纸。”李桑柔站起来,吩咐递银子过来的黑马。
黑马和大头搬了张桌子过来,瘦怯男子拉开纸筒铺好,四角压上镇纸。
李桑柔站在桌子边,看着图纸上横七竖八的这一根那一条,以及旁边的数目。
这图跟扬州城看的宅院制度图不一样,她看不懂。
“你说说,我看不懂。”李桑柔示意瘦怯男子。
“上一回修滕王阁,是重起重建的。不知道您打算怎么修,小的这是照着修缮翻新来算的工量用料。
“小的去看过了,滕王阁主梁大柱大体完好,大料一项,所需不多……”
瘦怯男子一说起来图纸,滔滔不绝。
李桑柔凝神听着。
瘦怯男子几乎一口气说完各项用料工量,“……照小的计算,各样用料都写在这里了,工料不误的话,耗时十个月。”
“把银子给他。”李桑柔吩咐了黑马,看着瘦怯男子,笑问道:“你姓什么?做什么的?上次我请人过来,好像没看到你。”
“小的姓宫,宫小乙,小的是在城南水木作给人算料打杂的,不是作头。”宫小乙接过银子,紧紧攥在手心里,脸上泛起丝丝潮红。
“你家里断粮了?”李桑柔指了指宫小乙手里的银子。
“是。”宫小乙垂着头,一个是字,轻而低。
“家里还有什么人?”李桑柔接着问道。
“老娘,两个妹妹。”
李桑柔轻轻喔了一声,“那你先回去吧,今天能吃顿饱饭了。
“明天早上,你过来,再仔细跟我说说,我不白用你,给钱的。”
“是,谢大姐……”
“这是我们大当家!”黑马提点的相当及时。
“谢大当家。”宫小乙退一步一躬身,再退一步再一躬身。
李桑柔看着他一路退到天井中间的桂花树上,撞的一个转圈,再一个躬身,转身往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