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好歹也是新年,李府里的管事纵然再胆大包天,那也不敢让李惟元这大新年的还穿着破衣烂衫去宗祠拜祭祖宗吧?于是赶在前两日就有人给他送了一件新棉袍来。
袍子是宝蓝色缎子做成的,只是外表看着光鲜,内里絮的棉花可不怎么样,压根就不保暖。但李惟元没有说什么,今天还是穿了这件棉袍。
他心中透亮。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将府里的事都交给了大儿媳妇来打理,但她对于府里的事怎么可能会一点不知?想必这些年府里的那些管事克扣他吃穿用度的事老太太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但她从来都没有管过。
估计她也不想管。她心里恨着他。她坚信当年那个大觉法师说的话,他犯尅,克所有的亲人,所以他刚出生的时候老太爷才会死。
老太太心里其实是不是巴不得他早死的吧?所以她才会明知道旁人都那样的作践他她都不管?但是让老太太失望了,他还是顽强的活到了现在。而且他还会一直活下去,让老太太亲眼看着他到底是如何真的‘克’这李府里的所有人的。
李惟元唇角浮上一丝冰凉的笑意。不过他一直微垂着头,没有人看到罢了。
几番起跪之后,礼成。随后李府众人鱼贯出了宗祠。
接下来到了世安堂之后就是众人给老太太行礼了。
杨氏今天穿了一件绛紫五福捧寿团花,领口玄色底子绣流水金纹样镶边的褙子,头上带着一支成色十分透亮的碧玉簪子,鬓边簪了一朵大红绒花,笑吟吟的坐在垫了白狐皮坐垫的罗汉床上,受着自己晚辈的礼。
等各人行礼毕,她就说了一个赏字。旁边立马有小丫鬟捧过了描金大圆茶盘里,里面堆着的都是一早儿就准备好了的荷包。
荷包里面装的都是各色式样的金锞子,是给晚辈压岁用的。
双红和双蓉忙着给屋里的各位主子分荷包。
钱氏是个嘴甜的。当下她伸手接了荷包,就笑道:“说起来儿媳妇都这样大了,也是做娘的人,每年倒都还要接母亲给的压岁钱。我心中很有些不好意思呢。”
杨氏也笑。不管怎么样,看到现如今这样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场景她总是会很高兴的:“你们再怎么大,再如何做了爹娘,可在我心里都还是我的孩子。做母亲的给自己的孩子压岁钱,你们有什么不好意思接的呢?”
说的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然后就是各房给杨氏敬上的新年礼物,又是各房长辈给晚辈的压岁钱。
李令婉今晚一共接了四个荷包。她悄悄的用手掂了掂,大房和二房的荷包轻,老太太,特别是周氏给的荷包尤为的重,想必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她乐的一股脑儿全都塞到了怀里去。
最近正愁手里没银子呢。可巧今儿就接了这么些,往后她可得自己好好的收着才是,万不能跟上次一样,问着银子都去哪了旁人还说全都是她给花了,她还只能心塞塞的受着这句话。
今儿早起的时候就下了一上午的雪珠子了,到了现在雪珠子停了,飘起了漫天鹅毛大小的雪花来。
杨氏心中高兴,就笑着说道:“今儿除夕,倒是应景,还下了这一天的雪下来。”
“可不是呢。”钱氏嘴快,忙接着说道,“都说是瑞雪,瑞雪。明年二爷要参加会试,凌哥儿要参加童试,到时他们父子两个人都有了功名,老太太,往后您这老封君的名头可是稳稳的呢。”
杨氏听她这样一说,只笑的合不拢嘴。又说:“若是他们两个人往后都有了功名,必然也少不了你这个做妻子和做母亲的封诰。”
一旁坐着的徐氏听了她们这互相恭维的话,面上就有些不大好看。
二房如此迹,那她大房又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就狠剜了李修松一眼。
她的梁哥儿还小,才刚开蒙,功名暂且是指望不上的了,但是李修松好歹也是嫡长子,又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到现在连秀才都还没有中一个?没的白白让她在妯娌间抬不起头来。
只是一看之下,她差点气炸。
李修松目光正在看着李惟元呢,且双目中隐有水光。
李惟元是杜氏生的这事老太太在府里瞒得死紧,所以徐氏并不晓得这一段故事,她还只以为李惟元是李修松的一个通房丫鬟生的。而那个丫鬟是个没福气的,生李惟元的时候就难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