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鬟在她手里百般挣扎着。但奈何采薇的力气大,她是挣脱不掉的,最后到底还是被采薇拉着来见沈沅了。
沈沅抬眼看那丫鬟,见这样冷的天,她连夹袄都没穿,身上只穿了两件半新不旧的布衫,一条单裤子,冻的乞乞缩缩的。沈沅又细心看她的相貌,倒确实像是她母亲以往院中的一个洒扫小丫鬟。只是她以前如何会注意一个洒扫的小丫鬟?所以也只是觉得面善而已,名字却是一时半会也想不
起来的。
她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当差?如何一直在这里偷眼看我?看到我又跑?”
那小丫鬟低着头,屈膝对她行了个礼,一开口,声音都冻的打颤:“奴、奴婢名叫豆蔻,现在在浆洗房里当差。奴婢一直看大小姐是因为,因为……”
说到后来她就结结巴巴的说不上来缘由了。
沈沅记得母亲院子里的小丫鬟都是以中药名命名的,那这个豆蔻……
“你以前是夫人院里的丫鬟?”她忽然开口就问道。
豆蔻猛然的抬起头看她,一脸震惊的模样,仿似没想到沈沅竟然会记得她原是夫人院中的丫鬟一般。
而沈沅见着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
她便又细细的看着豆蔻。而越看她心中就越惊讶。
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罢了,看着身子也单薄干瘦的紧。特别是她的一双手,冻的通红的,上面还满是裂口。又长了冻疮,高高的肿了起来。
沈沅皱着眉,问她:“你的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母亲对下人最是和善,凡她院里的丫鬟,不分大小,一年四季都会给做两身新衣裳,也有应季的水果糕点吃,从不会苛待她们,但是现在这个豆蔻看着形容却是这样的悲
惨。
下一刻,就见豆蔻眼中含泪,双膝一软,在沈沅面前跪了下去。接下来,沈沅在她的哭诉中才知道,原来母亲死后,薛姨娘将母亲院子里的大丫鬟都远远的嫁出了府去不说,便是母亲院子里的那些个小丫鬟,也有叫了人牙子来卖掉的。那些没卖掉的,便赶到了外院去,只能做一些粗活累活。而豆蔻便是被分到了浆洗房里。且大家看着她年纪小,又看出来她是薛姨娘不喜欢的,便恣意的欺压她。有什
么脏活累活了,就全都指派她一个人去做。“奴婢的这一双手便是日日的浸在冰水中洗衣裳的缘故才会成这样的。今儿奴婢听了她们的差遣,送了洗得干净的衣裳来给周姨娘,这才能进内院里来,才能见到姑娘。不
然便是再过一百年,奴婢也见不到您。”
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沈沅听了,拢在手笼里的一双手死死的捏紧了。
薛姨娘心中到底是有多恨母亲?但凡母亲院子里的丫鬟,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面色才稍微的和缓了一些。又让采薇扶了豆蔻起来,温和的对她说着:“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暂且先去做你的事,我自有安排。”
豆蔻答应着,这才转身自去了。
等她走远了,沈沅就轻声的吩咐着采薇:“待会儿你得空了,去外院跟管家说一声,就说我院子里少了一个丫鬟,让豆蔻来顶了这个缺。”
母亲院里的丫鬟,不过怎么说,她总是看不得她们受苦的。
采薇轻声的应下了。又劝着沈沅:“姑娘,这里是风口,风大,咱们还是赶紧的去六姑娘那里吧。”
沈沅点了点头,带着采薇慢慢的往沈潇住的翠宁轩走去。
翠宁轩在院子的西南角落里,院落小且暗。院子前面是一条鹅卵石镶边的青砖地,昨儿下的那场雪还在,没有化尽,竟然也没有人过来清扫出一条道儿来。
采薇扶着沈沅的胳膊,说着:“姑娘,这雪地里滑,您可要小心。”
好不容易的走到了院门前,采薇上前叩门。
过了好半日都不见有人过来开门,采薇心下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便转而大力的拍起门来。
这样拍了一会,总算听得院子里面有一阵拖拖沓沓的脚步响,随后又有人在极不耐烦的高喊着:“是谁在外面只管拍门?把门拍坏了,你来陪?”
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只是隔着门不停的咒骂着。
采薇心中也有了气,回头看了一眼沈沅,这才高声的叫道:“是大小姐来了。还不快开门?”随后就听得下门闩的声音,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院门被从里面打开了,有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走出来,对着沈沅屈膝行礼,叫着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