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之与章仝同时一怔。这倒是个问题。
“若是想找我报仇,就随便找个名目杀了吧。没有名目,就杀了扔了也可。但在这件事上费力气是没有用的,因为我不是承光公主,也绝不会认下不属于我是罪名。”
“若二位大人是想帮王上清理一下宫闱,那我劝二位大人,还是将我交予王上处置吧。毕竟,瞒着王上将罪名落实了再去禀告王上,于王上的脸面来说,可不是那么好看的。咱们王上是个要面子的,在臣子面前丢这样大的人,他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吧。”
一番话说下来,容安的额角冷汗涟涟,连喘息的力气也没了。
可要求生,便必须死撑。
李彦之冷冷道:“巧言令色。谁不知道你最近颇得盛宠,若报到王上面前,王上岂会问你的罪!”
“此话当诛!你们眼里的王上,就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吗?再者……”容安大喘了一口气,声音越来越弱,嘴角的嘲笑已经轻微得瞧不出来,“再者,我何德何能,能令王上为我是非不分?容貌?才华?呵呵,你们是不是想多了?”
“容貌么,你确是没有。但才气还是有几分的。”李彦之实话实说。
“才气?墨国人才济济,我这点小才华算得了什么?王上又可曾为了谁的才气而徇私枉法过?”
章仝下意识:“这倒真没有过。”
左鸣坐不住了:“章大人,李大人,可不能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想一想,她这样丑陋的容貌,却令得王上天天招她随侍,连朝政都问计于她,若不是有什么真才实学,便是她会什么妖术迷惑了王上!留这样的女子在王上身边,岂不是令墨国蒙羞!”
“呵……左鸣,你可真是欲加之罪。那就来吧。鞭子也好,拶子也好,你尽管来,横竖,我是要死在你们手上。但你若是想指望利用我升官财,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李彦之与章仝皆面露动摇之色。容安目光已经迷离,却还是将这两位的神色看在眼中。
可她已耗光所有力气,再说不出半句能离间这临时凑起的三人团关系的话来。
只剩听天由命。
李彦之道:“这个小丫头,我确是恨之入骨,只盼立时就能了结了她,为枉死的李箬报仇雪恨!”
叹了一声,“可我身为墨国廷尉府的执政官,绝不会让自己执法犯法。她若真的是黎桑,也应由王上处置。左鸣,你唬我前来,我现在十分怀疑你的用意。你必须将你的意图一五一十讲出来,否则,我绝不会允许你在廷尉府再滥用刑罚!”
章仝眼眸低垂,附和道:“不错,左鸣,你应该说清楚,你和这小丫头究竟是何过节。”
口气却没李彦之那般硬气。
左鸣道:“两位大人,下官绝无私心,纯粹是为王上和墨国的将来担忧!王上已经被黎桑迷得团团转,不但是王上,褚将军也是,包庇这个女子达五六年,看来,也是被她给迷惑了!长此以往,岂不是让她报仇复国的意图得以得逞!”
章仝:“你说的不无道理。可……万一错杀了呢?”
左鸣道:“所以,无论如何,咱们也要想办法审出结果来!”
容安没有昏过去,三个人的话尽皆入耳。她却再没有力气做出半点反应。章仝与李彦之看来又被左鸣说服了——他二人本就存有私心,要说服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她也疑心,左鸣看来一定要揭她的身份,似乎是别有目的。
但她此时脑子已濒于崩溃,能思考的事情不多。这件难寻头绪的事,也不过是在脑子里过了一过,便如一尾鱼一般溜走了。
李彦之瞥了一眼容安,道:“可现在这丫头已经不适合再用刑,再打下去,怕就要打死了。还是等她缓一口气,再来审吧。”
章仝没有异议。
左鸣即便有异议也没有办法。毕竟容安瞧上去就只剩一口气的样子。
一阵镣铐乱响,容安又被投进了先前的黑屋子里。血腥气引得蟑螂老鼠之类闻风而来,围在她身边吱吱乱叫。
容安陷入一阵迷糊,全不知身边情形,就算是老鼠在身上乱窜,也没有什么意识。
这种时候,失去意识,倒不是什么坏事。
可她一忽儿清醒,一忽儿又迷糊。
清醒的时候,心生绝望,便想不如就此罢了,生有何欢。
迷糊的时候却又牵挂着褚移,唯恐不能替他化解此一回的劫难,死又何惧。
反反复复,小半天过去,苍茫人间迎来了又一次日出。有脚步声远远传来,落入容安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