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听见凤夫人低低道:“夫人……知微年轻不懂事,贪馋,还望您多宽涵……”
凤知微突然退后一步。
彷如闷雷劈在心底,裂出一道深而黑的宽缝,焦炭一片,血痕殷然。
面上却换了淡淡笑意,清而浅的,不像是笑,倒像是墨笔画上去,弧度完美却僵硬,而那眉却是轻扬的,目光却是粼粼流转的,一动一静间,生出诡而艳的气韵,彩俑般令人心底森凉。
秋夫人倒是怔了怔,她了解凤家姐弟,尤其了解不富贵却纨绔的凤皓,今日之事,很明显是凤皓贪馋,却畏事栽赃给亲姐,她原以为出名刚烈的小姑子一定会为知微辩白,看她刚出现时气愤填膺的模样,接下来那句话一定是责子救女,不想……居然会是这个结果。
果然还是儿子重要些……秋夫人淡漠的想着,又想凤家这个女儿,看似温柔和顺,在秋府一角不争不求,淡漠度日,却从无人可以从她母女那里讨到任何便宜。
她突然想起当年小姑子携儿带女跪在府门前,她命家中上下不得报给老爷,老爷也装作不知,凤夫人在门外冻病昏迷,当时凤知微不过四岁,却毫不慌张,立刻拉着弟弟跪到巷外大街上,姐弟俩什么都没说,只含泪一言不,路人见了,都觉得小小孩子十分可怜,陪着唏嘘,只跪了一天,秋府上下便吃不消世人非议,只得将母子三人接了进府。
小小年纪,知道引世人议论给秋府施加压力,又选了母亲冻病的时候难,让世人不至于责怪凤夫人利用孩子博门路,这等分寸把握和临事智慧,事后想明白,便觉得心中寒。
又想起自己想把她配给刘管事家儿子,这孩子在她面前一句拒绝也没有,却“无意路遇”老爷,一句“三小姐看中知微的玉钗儿,给她送去。”引得老爷询问玉钗来历。
她便答:“刘家的送来的,难得妹妹喜欢。”
事后老爷大雷霆,责她治家不严,外面婆子意味不明的东西,竟然露在了大家小姐眼中,真要让知微送给了天真不懂事的三小姐,传出去名声怎么说?
这许多年这孩子在府中地位尴尬,却能保住自己不被摆弄,又不显山露水,这般定力耐性,让人想着总是不安。
如今,倒确实是个机会。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秋夫人笑着,近乎慈和,“自家人怎会为难你们,明日圣驾驾临,换了便是,陛下公主待秋氏一向亲厚,不会计较这些。”
凤夫人脸上一喜,转头看凤知微,凤知微不动声色看窗下一朵随风飘摇的花,手拢在袖子里。
“只是……”秋夫人果然话风一转,“也难保下人哪个嘴快,传出去不好收场,老爷又是个性烈的,治家又严,到时候雷霆一怒,侄女儿只怕要吃亏……”她微微笑,看向凤知微,“侄女儿还是暂时出府避避?放心,一切有舅母为你担待。”
这还是要逐出府了,众人都听出了意思,浮出一脸薄薄的笑。
凤知微虽然不受尊重,但也算自小养在深闺,这么个纤纤弱质的大家小姐,一旦逐出府面临的会是什么?就算日后接回来,这曾流落在外的名声传出去,她也永远无法再配一门好亲事。
安大娘舒展出一脸笑,拔去了眼中钉,真是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