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了退,他便倾了倾,一倾之间,凤知微脸上一凉。
她抬手轻轻一触,指尖鲜红殷殷,恍惚间想起那日小院之内,也曾落眉心胭脂痣一点,随即听到他淡淡道:“那日我的血也曾落在你脸上——可欢喜?可得意?”
语气轻轻,那轻切里却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凤知微愕然抬头,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然而眼前那人眸子深黑,一团乌云般沉沉压下,她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讪讪道:“您说的哪里话……”
她觉得自己态度诚恳,他却觉得敷衍,突然便有无名火从心底奔涌而起,他长眉一挑,忽然一把将她抓起。
凤知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挣扎,一挣扎体内便生出盘旋气流,手上力气突然大了许多,重重一推也不知推在什么地方,随即听见他闷哼一声。
凤知微一惊赶忙松开,一愣间宁弈的手,已经搭上她咽喉。
他指间有血,搁在她颈间,那点鲜红衬得颈间肌肤越如玉如琢,而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中并无惊惶与哀求,却渐渐蒙上雾气,不是带着泪意的雾气,而是天生水汽迷蒙,氤氲如梦。
像一朵开在黎明之前的花,凝上冰清的露珠,在寂寞和黑暗中,孤芳。
他的手指,忽然颤了颤。
仿佛初见,水中的女子黑眉细细乌沉若羽,一双眸子,在杀人后依旧迷蒙流转,嫣然明媚。
那般不为人世间任何风雨所摧折的风华。
手指在颈间。
心在乱麻间。
她知道太多秘密,她极可能坏他的事,她如此深沉奸狡,她是他无论如何都必须除掉的毒瘤灭掉的祸根,然而当她这样沉默而坚定的看着他,他的五指,突然便失去了收拢并捏紧的力气。
如果她哀求,他会杀了她。
如果她哭泣,他会杀了她。
然而她什么都不做,平静面对他的杀意,他突然便想起邂逅这女子以来,所看见的她的一切。
那和他一样的,困守孤城多年,意图挣扎不甘沉沦的灵魂。
他的手指,慢慢松开。
像突起的飓风,在经过一片葳蕤的花海时突然缓行,放弃了对那些美丽和娇嫩的摧折。
在五指彻底离开她颈间的那一刻,他无声在心底叹息,劝慰自己——现在杀她不合适,外间人太多,无法交代……嗯,就是这原因。
凤知微慢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