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弈睁开眼,眼神冷酷。
“你不是我的手下,是我的师友,我不动你,不干涉你要做的事。”他淡淡道,“宁澄是我手下,我有权动他,请你也别干涉我。”
“如果我是你手下,你是不是也打算赶走我?”辛子砚冷笑。
宁弈默然不语。
辛子砚定定注视他半晌,眼神失望,良久道:“你如果打算为了一个女人整垮自己,让这十多年苦心绸缪功亏一篑,那也由得你,只算我瞎了眼。”
“怎么会?”宁弈微微抬起长睫,笑了笑,那笑容沉在淡金色的烟气里,看起来不像笑,倒有点令人森然,“世间事很奇怪,在其位,或者不在其位,都会有很多事迫不得已,既然如此,我更想试试那唯一的一个位置,是不是就能让我活得,随心所欲些。”
他说得清淡,辛子砚却听出了其中的苍凉,默然半晌,轻叹道:“我倒想劝你收收心……有些人注定是敌,到得如今这个地步,你看不开,只会害了你自己。”
“我怎么会看不开?”宁弈一笑,微微上挑的眼角飞出流逸的弧度,美如眩梦,却也是令人沉溺森凉的梦,“你没见我正准备着给顺义王的礼物?”他指了指桌上一个精致的礼篮。
篮子很精致,裹得很细密,看不出里面装了些什么。
“我还准备亲手致信顺义王及大妃作贺,以全亲王礼数。”宁弈笑笑,铺纸濡墨,提笔要写,却又停下,淡笑注视辛子砚不语。
辛子砚叹口气,只得退下,带上门。
最后一点光影也被合起的门扇拒之门外,帘幕重重,不见微光,那人沉在淡金烟气里,举着笔,对着雪白的熟罗压金纸,以一个恒定的姿势。
沉默,久久。
提着笔的时辰太久,久到笔尖饱蘸的墨汁,悠悠坠成一个圆弧,再迫不及待坠落。
“啪。”
熟罗压金纸笺上溅开黑色墨痕,延展开的形状像一轮黑色太阳。
宁弈怔怔的注视着那点狰狞的墨痕。
其日如夜啊……自从她离开以后。
不过是一场别离,突然就变成了山海生死之隔,他满心以为会在上野和等着他的她一起,满载收获和喜悦逍遥回京,他想着要问问她收到信盒子没,喜不喜欢那朵芦苇和珊瑚,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在回南海的途中再去看看那芦苇荡,他想着要看看一别数月她是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被海风吹黑,有没有被南海的水滋润得更丰盈——他不能看见她那么久,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