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长的路都有尽头,青石界碑已经在目,赫连铮露出一抹笑意,笑容孩子一般纯净,天一般的高远而明亮。
然后他上前最后一步。
“砰。”
他栽倒在界碑之前,一半身子过了界碑。
一口鲜血喷射在白石底座上,淋漓惊心。
“大王!”
三隼扑过去,将赫连铮翻过来扶坐而起,眼光触及赫连铮的脸的时候,心中猛然一震。
不知道什么时候,赫连铮眉宇间泛出一层青气,衬得脸色越苍白,那种近乎透明无血色的白,将他平日的健朗肤色都遮没,显出几分死气来。
三隼的视线,慢慢落下去。
赫连铮跌落,裹了一天的大氅散开,他才看见,在赫连铮靠近心口的位置,插着一枚短剑。
短剑直没至柄,因为一直没有拔出,四面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然而三隼看见那位置,便觉得眼前一黑。
一瞬间光影缭乱,掠过昨晚拉开大王前的一幕,隐约也曾看见白光一闪,却因为慌急着赶紧将大王拉开而忽略。
王就是带着这样的伤,坚持了这最后一段路?
三隼愧悔得要落泪,咽喉里堵着腥甜的血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赫连铮却慢慢睁开眼,还笑了一下。
他笑得并无遗憾,笑容灿亮而不惨淡,轻轻道:“好兄弟,别哭,其实就没这刀,我也……活不了的。”
三隼抖着身子,愕然看着他。
赫连铮眼光慢慢下垂,看看自己的手背……是的,活不了,因为,早已被下毒了。
当日山上那个妇人,也是对方的人,他伸手相扶的那一霎,她布了一层毒,然后杀四狼的剑上也布了一层,前面那层毒平日不会作,只有遇上后面那层毒,才会汹涌的出来,四狼的血溅在他身上的那刻,他中毒。
当日他在马屿关前心中一动却没想出结果,中毒的那一刻却立即明白——山民淳朴,一点草药肯定随手送了,怎么还和生意人一样知道要钱?
知道了,也晚了。
所以对方敢于一直追缀不休,因为她们以为可以随时收他的尸,并因为他一直不倒而无限震惊。
所以他也不急着回去草原,回去也救不了命,而没有了他的草原,会更好的被知微所用,只要他死了,牡丹花儿想不出兵也不能。
挺好,挺好,当他知道自己会死,突然觉得了无挂碍的轻松。
那么就只剩下一件事,趁她们以为自己必定倒毙半路,一路将所有人除尽,一路追杀,他可以确定对方只是单独的群体,被远距离操纵,在掳获或者杀死他之前不想惊动官府,而他身上有宗宸赠送的药物,解不了这绝毒,却可以续命。
那就够了。
赫连铮快意的笑,笑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