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似乎还闻见淡淡的青草和阳光的气息,伴着呼卓雪山上雪沫的清朗,睁开眼的那一霎,四面悠悠长笛声响,大片金色的云雾弥漫而开,浅浅的人影飘然转身,朦胧中回眸一笑。
凤知微伸出手,五指在空中努力的抓挠,喃喃道:“赫连……”
她只抓着了寂寥的空风。
惟愿一切如一梦,到头来破碎虚空。
她闭上眼,半晌,有细细的水流,从眼角缓缓的流下来。
无声无息,无休无止,也似要和那七日里赫连铮的血一般,直至耗尽一切的流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门声微响,宗宸端了药进来,凤知微没有睁开眼睛,就那么任自己流着泪,问他:“都准备好了?”
这是她接到噩耗之后的第一句话。
没有任何哭诉和愤怒,当噩梦降临,一切的自责和怨愤,都是浪费。
唯报仇耳。
“嗯。”
凤知微坐起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顺便还从怀中摸出几颗补药吃了。
从现在开始,她的身体就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了,她必须要比谁都健康长寿的活下去,最起码得活到报仇之后。
喝完药她盘腿坐在床上,乌黑的长披泻下来,将巴掌大的苍白的脸掩了大半,一双深黑不见底的幽幽眸瞳,看起来越慑人。
“已经派人去查真相。”宗宸道,“此事能以这种方式报上朝廷,而没有其余声音,很可能赫连……灭掉了对方的口。”
凤知微闭上眼睛。
以一己和七彪之力,在千里追杀长路上,留下了所有敌人的命,用最决绝干脆的方式,斩断了所有秘密泄露的可能。
赫连,这是你用命换来的。
“辛子砚必定有份。”半晌她轻轻道。
那日卫所牢狱里,那暴怒的男子对她道,魏知你别得意,我有法子治你,当时以为不过是文人意气。
如今想来,却原来一语成谶。
那日胖阿花之死,她也曾惊于冤冤相报的无奈,也曾想过违背誓言就此收手,只取了皇帝性命,不必管人家帝国倾覆。
然而所有的恩怨,只有旁观者以为可以轻易放手,陷身仇恨当局者,谁也不甘轻轻放下,你退了,必有人再进一步,拦路当头,霍霍操刀。
深仇之局,退便代表着被人攻城掠地,杀入中军。
从今日起,她再不退。
“辛子砚一人,绝无这等能力。”宗宸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