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此复杂的地形,如此精密的城池网,密布的丛林和瘴气,加上彪悍的民风,令强如马千城也有有心无力之感。
愿意投降的都已经被陈瑞聪劝降,剩下的人只会死战到底。
九年交州,怎不教人仰天长叹
好在这一次,已经必定是最后一战。
明白交州已经无法挽救的尚清影,已经选择了放弃,而是让重将舒广袖占据了交州南部的小块地域,以防守重中之重的星门。
箕轮城的支城尽数沦陷,对阮家忠心耿耿的臣子们纷纷血染沙场,现在交州主城箕轮,已经成为一座汪洋中的孤城了
八剑神
马千城转头,瞧向一位样貌粗豪的中年汉子,这人一袭劲装,眉目威严。
“朝秀,这一战就看你了。”
剑神熊朝秀,文武双全,曾是北燕有名的内政人才,担负检地之责。
在第一次广固之战中,他更是阵斩了北府军的大将肖天侯。
现在他却是扬州一方的大将。
并非熊朝秀不忠,相反,他与阮业正、泉秀纲是一类人,在乱世中,是真正的君子。
尚清影需要整合内部,便要丈量土地,拆毁庄园的围墙,提高北燕的动员力。
这无疑是一件极为得罪人的工作。
熊朝秀有内政的手腕,他也坚信,总该有人为主公分担仇恨。
但他也爱好音乐,尤喜名曲笑傲江湖。
陈瑞聪打探到这一点,于是巧妙地制造了一个机会,与熊朝秀相识,酒酣耳热,意气相投,结成生死之交。
众所周知,燕山圣女尚清影与北府军主马千城都多次在同一个酒肆饮酒,那么在熊朝秀看来,二人作为部将,有私交也不必避忌。
之后陈瑞聪又向熊朝秀寄去多封书信,再令密探探知北燕的军事机密,却将机密藏在信中。
而后,他密信告知熊朝秀的政敌那些信件的破译之法
北燕四天王等人恨熊朝秀入骨,立刻逼迫尚清影搜查熊朝秀家中,将书信破译,尽是北燕的关键军事机密。
熊朝秀百口莫辩,被迫叛逃扬州。尚清影念及旧情,还想保全熊朝秀的家人,可他的家人早已被愤怒的众豪族头领杀死
当初被熊朝秀阵斩的肖天侯,本来效力于青州军,马千城几经周折,才将其收到麾下。
可当熊朝秀拜倒在马千城军门之下时,马千城大喜过望,长笑道:吾失肖天侯,如失一鸡也,今得剑神,如得一凤也
九兄弟
当内城城门在烈火中轰然倾圮,一双人影对峙在箕轮之巅。
“师兄。”
熊朝秀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轻叹道。
很少有人知道,他和泉秀纲乃是同门的师兄弟,都是出自初代剑圣传鹰门下。
“真不想与你生死对决。”泉秀纲道:“你不是我对手的。”
当初只是试练,同样作为师兄弟的亚麻摩多堪斯基就被泉秀纲砍断了一条腿,剑气入体,一直未愈。
正因为这个原因,在第四次广固之战中,身为北府三军师之一的亚麻摩多堪斯基轻易死于燕山名将庄凌霄之手。
“主公需要这座城。”熊朝秀不紧不慢地回答。
“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主公。”泉秀纲冷声道。
“那就战吧。”熊朝秀傲然道。
剑,已出鞘,似雪。
天地,如湮没,无光。
师出同门,双方都对对方的剑技了解得十分透彻,格挡招架,条理井然。
熊朝秀自知真气稍弱,以防守居多,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却偶有妙笔,引泉秀纲不得不回剑自守。
二十余合转瞬即过。
熊朝秀渐觉无力,开始喘息。
然而,泉秀纲突然感到脊背冷。
师弟依然毫无伤。
这明明是圣级高手与半圣的战斗。
一入圣级,天下无敌。
自己又在畏惧什么
他心中如同闪电闪过。
因为哪怕杀了师弟,什么也不能改变。
交州人永不为奴整个交州都已沦陷。
用剑斩下熊朝秀的级还有北府二十四将与马千城本人。
一切一切的奋斗,又是为了什么
泉秀纲突然狂笑起来,笑中含着泪水。
不远处,风林火山四将中的火将烈昌景正带着数百战兵前来支援。
泉秀纲冷笑一声,杀出一条血路,转瞬之间,五十余名战兵便已横尸就地。
只留下决战箕轮之巅的故事,作为后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而已。
十王
城主府内,不过二十岁的阮业盛已经戴上了黄金打造的王冠。
历代交州刺史,都对中原忠心耿耿。
但阮业盛却在这城破之日,加冕为王。
他之前杀出城门,突入风林火山四将中林将之阵,连斩十八骑而回,已经作为了他今日登基的最好祭品。
今日,他终于明白了父亲临终前的话语。
哪怕是战争压力再大,他也未曾向百姓多征一文赋税。
可战火硝烟,却已令整个交州民不聊生。
而战后对于新征服的交州,马千城也一定会选择肆意盘剥,来维持他在江东的一代仁君形象。
更何况,交州这么多年的忠义又换来了什么中原人从来只当他们是化外蛮夷,与猴子无异
也许终究有一天,交州会真正脱离中原,建立一套自己的文化体系,交州人永不为奴。
阮业盛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长剑生辉,自少年白皙的颈上划过,鲜血染红了璨金的王冠。
当泉秀纲冲进来的时候,他所能抱住的,只有少主冰冷的尸体。
十一剑圣
泉秀纲在交州有自己的封地,有大量的田产和庄园。
马千城愿意将这一切都还给他,并给他十倍。
泉秀纲微微一笑,而后拒绝了。
他选择活下去,只不过因为剑圣一脉还需要人传承。
师弟,北府这种做法,早晚灭亡,你的性格,只会与他们一起陪葬,好自为之吧。
泉秀纲默默道,背着行囊,向远方而去,夕阳将他的脊背映成一片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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