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早一步到来的军队,却还不如药材来得快。这其中的玄奥,想来让人只觉心寒。
苏郁岐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送药材的人,道:“把药材分送到这上面的地址,然后,你们就去江州府衙歇脚吧。”
纸上所写,都是白日里苏郁岐走访过的那几个店面。江州本地的官员出逃,树倒猢狲散,苏郁岐手边的人也是捉襟见肘,不够用,请当地的居民帮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打走了送药材的人,苏郁岐只感觉前所未有的疲累,四下瞭望,这片山坡上只一株老树还安然驻扎,没有被风雨摧倒,提一口气,纵身掠至树上,靠着一根粗壮的枝桠坐了下来,闭眼休憩。
这一闭眼,不大会儿工夫竟睡着了。睡至天快亮的时候,只听得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猛然惊醒,定睛看时,只见山坡上一片火把,人影纷纷,闹哄哄似在搜山似的。苏郁岐坐直了身体,静等着那群人上山。
片刻之后,那群人上到坡顶,原来是一群百姓,口中还喊着“岐王爷”,苏郁岐从树上飞身下来,落在众人面前,抱了抱拳:“各位,我就是苏郁岐,各位找我何事?”
“您就是岐王爷?草民叩见王爷。”领头的带头跪了下去,后面呼啦啦就跪倒了一片,“叩见王爷。”
苏郁岐心中纳罕,脸上却一副淡定从容样子,“地上泥泞,各位先请起来,有话好说。”
领头的中年男子站起来,余者便也都跟着站了起来,男子道:“回王爷的话,草民是这附近村子的里正,听闻王爷需要人手,特地赶来相助王爷的。王爷需要草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草民自当尽力。”
苏郁岐心中纳闷,自己来此地不过一日两夜,也没有见过几个平民百姓,苏甲等人自然也不会组织这样多的百姓前来,若说是自……苏郁岐还是有点不相信。便问道:“是谁让你们来的?”
“是一位姓皿的公子派人找到我们的,本来,我们已经决定今天就举村迁离此地的,皿公子说,岐王爷您会帮我们重建家园,让我们来找您,听从您的吩咐。”
原来是皿晔,苏郁岐松了一口气,心里感觉暖暖的,但同时又有些迷茫。
赈灾的事还漫无头绪,就算没有人从中作梗,做起来都难,更何况,还有人手大遮天,连军队都能阻拦。至于江州城和江州百姓的未来,苏郁岐更是没来得及去想。
苏郁岐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道:“大家能来,本王很高兴。现下大家先去城中,帮忙煎防治疫病的草药,至于下一步的安排,要等洪水退去以后,再做安排。”
“这样啊……王爷,我们都是渔民,水性都还是不错的,我们更希望能与王爷一道下水救人!”
也不知道皿晔是用了什么样的花言巧语,竟哄得这些准备迁离的人这般踊跃去救人,苏郁岐不禁觉得有意思。点了点头,道:“下水救人有士兵就够了,预防疫病和灾后重建同等重要,也亟需人手,大家不要小觑。”
“那好吧。”
“对了,你们也要喝草药,还要注意,一有疫情,马上上报,不许隐瞒。”
“知道了,王爷。”
“昨晚本王已经命人将药材送至城中,各位去各个临时煎药点吧。辛苦各位。”
一群人呼啦啦退去,苏郁岐揉了揉酸疼的肩膀,看看天色已经亮了,苏甲等人一会儿就该到了,还要下水去搜救,苏郁岐强打起了精神。
不大会儿,苏甲及乡勇便已经来到,一众人分批上船,仍旧去搜索救人,苏郁岐也上了一乘小舟,与苏甲一起,急流直下。
天气完全放晴,水势虽然不必前两日的小一些,但因为天晴视线好,小舟更好驾驭些。
苏甲带了些吃食,苏郁岐就在舟子上把早饭吃了。苏甲忧心忡忡,心疼地看看苏郁岐,道:“王,您这样不眠不休,身体怎么盯得住?一会儿还是下船找个地方先睡一觉吧。”
四下无人,这一方地方只这一乘舟子,不必再防着隔墙有耳,苏郁岐道:“苏甲,军队早就该到了,可已经两天了,现在也没有消息,那些人的手已经伸到了这里。我死,或者苏家灭亡,这都没什么,可这些无辜的百姓,都要跟着陪葬,这是我最不能忍受的。我只怕他们还会有后招,又哪里能睡得着?”
苏甲叹了一声,道:“是啊,堤坝被炸,军队又被阻在半路,这次摆明是冲着王来的。如果赈灾不力,回朝即便不是死罪,也会被降职,但只怕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只怕,他们会在江州城布下重重暗障,不把王困死在这里不罢休。奴说句不该说的,王根本就不该冒险,主动来这里赈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到这里来,这满城无辜的百姓,就要永远冤死在这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