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又惯着他!”小梨花儿不满。
赵梨子已经抢过核桃糕,狼吞虎咽的吃了,因吃得急,又噎了一下子,灌下口粗茶,这才昂挺胸扯着嗓子背了遍《三字经》。
赵梨子上身穿了件碎花小袄,看模样就知道应该是小梨花儿的旧衣,这并不稀奇,贫寒人家都这样。孩子多,一件衣裳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过,轮老三,一直到衣裳实在破的穿不得了,还能把破衣裳拆开,留下略好些的碎料子省着做补丁。
赵梨子上在是个姐姐,衣裳的颜色便多是粉啊红啊什么的,男孩子又淘气,身上不若小梨花儿那般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赵梨子还时不时的吸着流出来鼻涕,看着就跟街上总是疯跑泥里打滚的小子们一个模样。可是,他又这样聪明,那双眼睛明亮极了。
赵梨子背完之后立刻问,“卿妹妹,我背的可对?”
赵长卿笑,“对啊,一个字不差。”
赵梨子笑嘻嘻的问她姐,“姐,你看,卿妹妹都夸我背的好,我能不能再吃块点心?”
小梨花儿怒,“赵梨子,你是猪投的胎吧!”
“姐——姐——”赵梨子不停的嚎,小梨花儿黑着脸,“再给你吃一块儿!”
赵梨子撅着嘴,不服气,“明明有那么一大包,难道只给我吃两块儿!”
“屁话!难道娘不用吃,我不用吃,梨果不用吃么?”小梨花儿问。
“梨果那么小,吃奶吃蒸鸡蛋就够了,哪里吃得动点心,他牙才长了丁点儿大。”赵梨子道,“咱们赶紧分着吃了!不然等爹回来必然都得进他的嘴!”
小梨花儿道,“先一人吃两块,剩下的明天再给你吃,你不要有点好东西就恨不能一口气吃光成不成!也不怕撑死!”小梨花儿自来会盘算。
赵梨子哈哈大笑,对赵长卿道,“上回卿妹妹给我们的点心,我姐也是省起来搁着,本来想吃个下顿的,结果没想到都喂了耗子。哈哈哈——唉哟——”挨了一柳条子,赵梨子又去拿了两块点心就跑了。
小梨花儿骂,“这没脸没皮的小子!”
赵梨子在窗外大喊,“我叫赵梨子,别总在卿妹妹面前左一个小子右一个小子叫我,哼!”
小梨花儿隔穿教训赵梨子,“你给我看好了鸡汤,敢少一块儿鸡肉,看我不揍扁你!”
待吃饭的时候,不是少了一块儿鸡肉,而是直接少了个大鸡腿,赵梨子满嘴油光死不承认是自己吃的,非说是耗子偷的,结果给小梨花儿抓去一顿打,鬼哭狼嚎的帮着端菜盛粥。
柳儿来了一趟,被赵长卿打回去了。
小梨花儿很高兴赵长卿留下来吃饭,请赵长卿炕上守着自己母亲坐了,笑道,“炕上暖和。我家是粗茶淡饭,卿妹妹别嫌弃。”
赵长卿笑,“嫌弃就不留下来吃了。”
赵梨子撇嘴,小声跟赵长卿说,“我姐自从开始编篮子就学了一套外头的本领回来,反正说的那些话儿就甭提了,我听着都能酸掉牙。唉哟——”后脑勺挨了一下,赵梨子抗议,“姐,你能不能别打我脑袋!看把我打笨了,以后背书就背不快了!说!你是不是嫉妒自己背书没我快啊!”赵梨子得意洋洋的跟赵长卿宣布,“其实我一老早就背下这三字,哦,三字经啦,就是我姐背不会,她一定得等自己背会了才去找你。”说着,对他姐撅撅嘴,筷子眼疾手快的又夹了块鸡肉,搁在嘴里烫的嗷嗷叫。
小梨花儿嘲笑,“这就是贪嘴的下场。”把剩下的一个鸡腿给赵长卿吃。
赵长卿忙道,“给大娘吃,补补身子。”
杏大娘笑,“我这不吃呢。”
小梨花儿给她娘夹了几块鸡肉,道,“娘,你别省着舍不得吃,吃不掉剩下的我就去喂狗。”
杏大娘连忙道,“可别糟蹋东西。”
“你多吃点就糟蹋不了,不然给那浑人知道还有吃鸡的银子,说不得又来勒肯你要银子去赌。”小梨花儿淡淡道,“那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呢。”转头问赵长卿,“是不是这个意思,卿妹妹。”
赵长卿纠正,“得不偿失。”
“啊,对对对,是有这么个词,得不偿失。就是说得到的还如失去的多,赔本买卖。”小梨花儿教育赵梨子,“得不偿失,又学个新词,给我记牢了,明天就问你。”
赵梨子咬口粗面饼子,甩开腮帮子吃得巴唧巴唧响,头都不抬道,“小爷过耳不忘的,还是你记牢吧。别明天考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小梨花儿骂他,“你就没一回能老实听我说话的!”
赵梨子笑着还嘴,“那是你没一回说的对的!嗷——”又挨了记掐。
小梨花儿终于把赵梨子掐闭了嘴,跟赵长卿道,“卿妹妹,我买了些文房四宝,一会儿你教我写写字吧!”
“好啊!”赵长卿笑,“梨子也跟着一道学吧。我还有以前写的大字,一会儿我叫柳儿送过来。其实都是我照着书抄的,虽然不大好,刚学的时候比对着也没事。”
小梨花儿喜道,“那可是太好了。”
梨子连连点头,“卿妹妹,你是送给我们的吧。”
赵长卿点头,赵梨子欢喜的一扬头,心直口快的说到小梨花儿心底,道,“这样姐你又能省下买纸的钱了!咱们用背面写字是一样的。”
小梨花儿毕竟年纪小,脸上窘,曲指敲梨子的头,“就你精,关键还是能比对着卿妹妹的字写,知道不?笨蛋!”
赵长卿含笑的看着他们,用过午饭教赵梨子写了半日的字,至晚方回。
凌氏说她,“别总去人家,一去一天不说,就隔壁邻居,中午还要在人家吃饭。你杏大娘他们家紧巴,你去了,难免要拿出钱来招待你,这样可不好。”
赵长卿道,“是梨花儿姐要留我,我们常一起玩儿的,吃一顿饭可怎么了。”
“你这不知客套劲儿,也不知道像谁?”
“可能是像我爹,母亲你前儿不是还念叨爹总是瞎交往人,交往的那些人红白喜事就要随礼,又害你多出了一两银子么。”
赵勇大笑出声,凌氏气笑,“你这点儿伶牙俐齿又用在你娘身上了。”
赵长卿倚在老太太怀里,老太太摸着她的脸,笑眯眯的,“眼瞅就要过年了,随她玩儿几日吧。你身子越沉重了,大夫说是正月的日子,若是想回娘家,年前就去瞧一瞧,正月里就莫动弹了。产婆子还是请的赵生家的,她手艺好,你看如何?”
凌氏笑,“母亲处处为我着想,媳妇觉着都好。昨儿我兄弟过来,我已经跟他说了,年前我也不回了,叫老爷送年礼的时候带长卿过去瞧瞧老人家便罢了。说来,外祖母家的年礼也预备妥当了,母亲觉着哪日过去好?”
赵老太太笑,“不拘哪一日,都好。”
赵勇道,“后儿个我休沐,不如就那天我随母亲带着长卿去外祖母家走一趟。”
说着此事便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