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来得唐突,怕是扰了母后歇午了吧?”踏上台矶之时,周皇后轻笑着说道。
李太后素有歇午的习惯,通常来说,这个时辰是不会有人去打扰她老人家的。
程寿眉忙恭声道:“回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今儿进膳进得早,已经歇过了,正等着娘娘呢。”
这倒不是客气话。
建昭帝是李太后唯一的儿子,儿子出事,当娘的自是吃不好、睡不安。今日午膳她老人家便没怎么用,歇午亦免了,若非怕扰了皇后娘娘用膳,只怕她一早就派人去坤宁宫相请了。
进得正殿,李太后正立在宝座前,面上带着几分焦色,见皇后进来,当先便念了句佛,疾步上前拉了周皇后的手,红着眼道:“我的儿,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你可还好?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坦?可吓着了不曾?”
一连三问,无关建昭帝,亦不及走水之事,只关切皇后的身心安心,当真是字字熨贴、句句暖心。
周皇后正自满腹委屈,听得此言,眼圈儿立时也跟着红了,微有些哽咽地道:“媳妇无事,谢母后关怀。陛下也很康健,贵妃并淑妃、敬妃也都平安无事,母后且放宽心。”
李太后闻言,绷紧的心弦先自一松,旋即又疼惜地向她手上拍了几拍:“罢了,上晌小六儿都与我说了,我都知道。如今我只心疼你罢了,可怜见的,教你受了这许多的委屈。”
言至此,手掌忽地一紧,低声而又坚定地道:“我的儿,你也放心,今儿这事断不是你的错儿,都是我老婆子心急要见你,又怕你路上受惊,这才教陛下多派人护着你回来,任是谁问到跟前来,我都是这个话。”
斩钉截铁地说罢此言,她又爱怜地向皇后面上望了望:“好孩子,委屈你了。”
周皇后险些不曾落泪。
太后娘娘这番话,是在安她的心呢。
看起来,那八百御林军的风头,也刮到了太后娘娘耳中,故才有方才这一席话。
虽然明知这话也只能听听便罢,九成做不得真,周皇后却仍旧觉着,心里暖暖的,那被秋雨浇得凉透了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恢复了活气。
她确实很委屈。
建昭帝不管不顾就把她这个皇后给祭了出来,全不知她有多慌遽、多害怕。
而今,李太后却表明愿与她共同承担,哪怕只是假招子呢,听着也叫人舒服不是?
再退一步说,大齐最是讲究孝道,若李太后当真能在前头拦一遭,没准儿能收到奇效也未可知。
毕竟,“帝心甚爱皇后”,与“帝心甚敬太后”,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便是昏君,而后者,却是至孝的体现。
周皇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夫君确实差了点儿,婆母倒真个会疼人的,当儿媳当到她这份上,她也该知足了。
“儿媳谢母后垂爱。”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她也只得这一句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