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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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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饱了么,怎么熊猫印子没浅多少呢。”尘不到低头抹了抹他眼下的皮肤,还煞有介事地看了眼自己的拇指,好像那微微的青痕会掉色似的。

闻时半是赖床半是躲地朝里偏了一下脸,蹭到了尘不到腰间堆叠的衣袍,这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睡的。

“我”他撑着床榻边沿就要起来,可是当腰线绷到某个程度的时候,他极其明显地僵了一下。

“难受得厉害?”尘不到把书搁在一边,伸手过来。

他的手掌温度刚好,覆在那处绷紧的肌线上,缓解了突然泛开的酸意。但闻时这会儿衣袍没系,有些松散,而尘不到的手就没在布料下

从闻时的角度看过去,难免跟昨晚的场景有些重合。

他一把抓住尘不到的手腕,道:“行了。”

“真的?”

“嗯。”

尘不到看着他的眼睛,又扫过他的手和抿着的唇,忽然低笑了一声道:“你这是见了光开始害臊了么。”

闻时:“”

放——

没有。

你想多了。

害哪门子臊。

傀术老祖微拧着眉心,一副冷冰冰生人熟人(尤其尘不到)都不要靠近的严肃模样,忍着某些不方便言说的诡异感觉,企图下床离开现场。

结果刚一动就感觉拉扯到了什么。

闻时有点纳闷,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有一部分傀线还在手指上就是很乱,显然被拨拉牵扯过不知多少回。

它们每根都放得很长,蜿蜒纠缠着隐没在铺散的衣袍里。

闻时拽了一下袍摆,就见那些傀线有的在他腰上,松垮的地方几乎挂到了胯骨,有些绕过了腿,最末端则凌乱地缠着脚踝。

而他目光看到脚踝的时候,又刚巧看到了床榻边缘一片深色的痕迹,那里隐约有股竹香。应该是昨晚药油翻倒,从竹筒细孔里渗出来的

闻时:“”

现场一片狼藉,他的脸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他一言未,但他满脸都写着一句话:我的傀线为什么会绕在我身上?我明明

“是啊。”尘不到刚好勾了一根线捻在手指间,将这位顶级傀师的疑问听了个齐全。

就见他拎起那根线送到闻时面前,要笑不笑地说:“要不你问问它,怎么关键时候那么不听话,这么多年了也没学会乖。”

闻时:“”

这话倒是勾起了一些往事。

当年闻时刚开始学傀术,跟其他人都不亲近,练功也不肯去山腰,只逮着尘不到一个人当靶子。有事没事就把傀线往尘不到身上招呼,从最初直愣愣地放出去,到后来学会了偷袭。

可惜从来没落着好。

每次傀线甩出去,眼看着要碰到尘不到了,就会被对方伸手勾住。一边笑斥着“造反”,一边用傀线把人拽到面前,捆粽子似的绕上几圈,还要故意扎个蝴蝶结。

然后就会变成闻时跟自己傀线之间的斗争。

小时候闻时解开傀线得好几个时辰,解完之后脸恼红了,汗也出了一身。就这样他也不吃教训,没过几天还敢。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一直战到了现在。

“小时候驴脾气也就算了。”尘不到把那根傀线搁在他手里,低声道:“大了是故意的吧。”

闻时曲了一下腿,乱缠着傀线的脚踝没进了衣袍。

“不是。”他舔了一下干燥的下唇,没抬眼。

彼时屋外的老毛等了半天动静,觉得自己可以说话了,敲了敲门就要进来:“大小召烧了水,要不——”

“别开门。”

闻时下意识觉得这满床狼藉不能见人,手指一动,就听“砰!”地一声响,刚开一条缝的门瞬间撞了回去。

老毛被门板拍了个正着,气得扑棱着翅膀跑了。

闻时哪管得上那些动静,他屈了一下关节,所有乱缠的傀线就都收束回来,老老实实绕在指根,一点都看不出它们之前是什么模样。

他又把长衣穿系好,药油的痕迹抚扫干净,头一丝不苟地扎起来。顷刻之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出昨晚这里生了什么。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他下了床,正要往门外走的时候,不小心瞥见了尘不到颈侧的一道红痕,在领口遮不住的地方。

那是他昨晚难耐至极的时候咬出来的。

闻时:“”

他蹦了一句“我去洗漱”,然后匆匆就要走。

只是刚走没两步就被一只手拍了拍肩:“等会儿。”

闻时回过身,尘不到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笑着说:“雪人,早。”

***

老毛飞了两圈泄愤,刚落回地上,就看见尘不到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抹白影系着蓝色的绑腰从屋里掠出来。

他长束得高高的,肩背挺拔,脸上表情不深,从人身边走过的时候,白色的袍摆被风吹扫起来,像一缕绕山而过的游云。

他在经过众人的时候脚步打了个停顿,沉声说了句“早”,然后便没进了那片葱郁松林,掠下山道。

接着尘不到也走到了门口,他披着红色的罩袍,有些懒散地倚着门。抬手挡了一下并不恼人的日光,然后笑着看那道白影绕过山壁。

他转头对老毛和大小召说:“早。”

那一刻老毛有些恍然。

好像桑田碧海,物是人非,这山间的青松流云却还是当年的那些。

亘古恒常,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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