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我怎么了?”
沈易:“像个被狐狸精勾了魂的色鬼。”
顾昀:“……”
真是“冬雷震震”“夏雨雪”一般的冤情,还百口莫辩……真想跟姓沈的割袍断义。
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对沈提督下毒手,沈易就用正事堵住了他的嘴:“我算着你这几天就该到了,也就没派人给你送信,两件要紧事得和你说——第一,北蛮的加莱荧惑派人来了。”
顾昀脸色一变。
自从玄铁营缓过一口气来、平定西乱之后,一直虎视眈眈北向而驻,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北疆防卫的压力——玄铁营是加莱荧惑一辈子的噩梦,有他们在,十八部狼王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北疆从来贫瘠,养点牛羊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这一战,大梁尚且打得兜了家底,别说满心想着复仇一直忽略生产的加莱荧惑。
长此以往,他们耗不起是理所当然的。
顾昀:“来和谈?”
“嗯,”沈易点点头,“这事没来得及上大朝会,皇上召我们几个人入宫议了议对方的条件——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顾昀眉尖一跳。
沈易道:“像当年老狼王加供紫流金、提出以身为质时一样。措辞口吻都熟,又谦恭又真心实意,条件开得很爽快,子熹,你相信他们吗?”
顾昀沉吟片刻,缓缓道:“不是很信,蛮人和西洋人不一样,西洋人只是贪婪,但蛮人却是世仇——尤其加莱荧惑。”
沈易忙问道:“怎么说?”
“自从加莱接掌十八部落,除了向中原复仇之外,他没干过别的事,”顾昀道,“他们现在来和谈,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加莱被他们十八部里的什么人篡位□□了,要么就是他在憋什么坏主意。”
沈易:“也不能排除十八部落真的撑不下去的可能性……”
“不,还没到冬天呢,我不相信他们这就山穷水尽了,”顾昀道,“你听我说,加莱是条疯狗,疯狗不会在乎自己吃的是肉还是草,只管咬人——对了,皇上怎么说?”
“皇上……”沈易微微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这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皇上最近可能要不太好。”
顾昀一愣。
“现在大朝会改成十五天一次了,就初一十五,其他有需要议的要事都拿到小朝会上,交由军机处主持上传西暖阁,等皇上批复,我感觉皇上近来越来越受不住大朝会上一帮人乱吵乱叫了,”沈易小声道,“就这,这月初一大朝会的时候,内侍一说散朝,皇上站起来一脚踩住自己的龙袍,当场差点从御座大殿上滚下来,被殿前侍卫七手八脚地接住,结果这里……”
沈易一指自己的小腿:“直接摔断了,至今起不来床,我觉得他急急忙忙地召雁王进宫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顾昀吃了一惊:“摔一跟头能把骨头摔断吗?这也太寸了。”
“太医们不敢说话,吭哧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请陈姑娘看过了,陈姑娘说是多年劳累过度、再加上饮食不调,骨头都松了,才一摔就断——有人传说先帝当年就是……”
怪不得太医们一个个三缄其口,也就动辄跑到关外去的陈轻絮敢说两句实话。
这社稷也太消磨人了。
沈易往四下看了一眼,见出来迎雁王的人马都跟着江充走了,顾昀将亲卫留在北大营,身边只有几个家将,便压低声音,几不可闻地对顾昀道:“因为吕家那事,贵妃也遭到了牵连,直接被削了妃位,明面上虽然没怎么样,其实基本也就是打入冷宫了,太子又那么小,母族也没什么助力,倘若皇上真的……你说他急着叫雁王进宫是什么意思?是托孤还是……”
顾昀看了他一眼,沈易自动噤声闭了嘴。
当年皇城将破时,李丰就提起过传位的事——不是给太子,而是给雁王。
以当年那个说话就国破家亡、泰山倾覆的情况,小太子确实也是撑不起一个李姓家国的,而如今虽然江山没有收复,但北蛮已经派人求和,休养几年,必有一战之力,皇上还会传弟不传子吗?
顾昀忽然想起御林军谋反那次,李丰突然对他提起的那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雁王小时候被蛮女虐待过”——
李丰不像是会主动问的人,那很可能是长庚主动对他说的,会是个什么场合?
长庚和李丰虽为兄弟,但是不亲,顾昀知道长庚那小狼崽子,不亲的人,连根毛都不给人家顺,绝无可能主动坦白童年伤口博取同情,除非……顾昀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对了,雁亲王成年加冠也好几年了,为什么没人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就算别人不便提起,李丰难道也忘了吗?
所以那天隆安皇帝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很可能还有后半句——“他心怀芥蒂,不愿意娶妻生子”!
如果雁王没有子嗣,那意味着将来无论如何也没有人能撼动小太子的地位,所以他或许能将托孤重任交到长庚手上。
而李丰一直让小太子跟自己接触,一方面是为了缓和关系,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儿子铺路!
这些人的心思啊……
沈易:“你说皇上有没有传位雁王的可能?”
“嘘——别再提,”顾昀道,“不要搀和,记着咱们是干什么的。”
沈易忙应下:“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唔,是私事。”
顾昀诧异地看了沈易一眼:“什么?”
沈易抓耳挠腮片刻:“你跟陈姑娘很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