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红霞漫天。
城外,三里坪。
此地是众人约定事后相聚之处,项天杰等人劫狱后未曾耽搁,乔装打扮后出城,早早赶到这三里坪躲藏起来,等候至今。
一行人换了行脚商人的打扮,此刻或坐或站,时不时看一眼日头,脸上隐带焦急。
而望风之人守在远处,警惕盯着来时的路径,观察州府的动静。
“再晚一些,州府城门便会关闭,陈兄弟一伙怎地还不出来?该不会折在里面了吧?”
郭海深吃了干粮,恢复了些体力,正沉不住气似的在一旁来回踱步,语气焦躁。
项天杰摇头,沉声回应:
“郭兄弟稍安勿躁,陈兄弟一身好本领,等闲官兵留他不得。”
只是,这话说出来,项天杰心里也没有底,毕竟对周靖的身手一直是道听途说,未曾亲自体会过,底气自然没那么足。
郭海深更是不清楚周靖的武力,在他眼里,周靖做的事情就是九死一生,人家还是特地为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而做,实乃是一个可做兄弟的仗义豪杰,心中感怀备深。
就在这时,望风之人忽然开口,叫道:
“诸位哥哥,有一伙人过来了,我看到史清兄弟了!”
众人精神一振,赶忙从藏身之处走出,一眼便看到路上有一伙十人正在走来。
这一伙正是周靖等人,与接应的陆心娘与张三五人汇合,又让史清打扮了一番,此时正伪装成要事出行的富庶人家。
高云样貌出众,扮作员外,陆心娘假扮女儿,而周靖与方真体态魁梧,伪装成护院,史清年幼矮小装作仆役小厮,至于张三五人朴实风霜一看便似农民,则假装家丁下人。
在州府混乱未定之际,众人匆匆赶到城门,一应物件早已备好,有惊无险过了城门巡检,赶紧出了城。
项天杰正要迎上去,李纯却先他一步抢出。
李纯快步来到周靖面前,搀着周靖手臂上下打量,见他没有受伤,这才长出一口气,高兴道:
“陈兄弟!幸亏你无事!我等在此等候多时,生怕你失手遭擒,随时准备杀回去救人。”
一旁的方真闻言,大笑一声,满脸与有荣焉,插嘴道:
“哈哈,李兄弟多虑了,区区州府,我家哥哥来去自如,那些不济事的官兵,在哥哥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经此一役,方真对周靖的本领,钦佩得无以复加,已然化作“第一陈吹”。
高云见状,也附和了一句:“哥哥身手,确实世间难寻,幸得哥哥相助,我等这遭才有惊无险。”
周靖也洒然一笑,对李纯颔首道:“李纯兄弟放宽心,以我本领,这州府很难留下我。”
“那便好、那便好”
李纯笑得褶子都要出来了,表情真诚。
这时,郭海深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一大胯挤开李纯,感动拉住周靖双手,纳头便拜:
“陈兄弟!你搭救于我,又甘冒奇险为我复仇,我却身体抱恙,无法与你并肩而战,只能提前出城而逃,委实心中有愧!此恩此义永世难忘,请受我一拜!”
周靖赶紧扶住他,爽快一笑:
“郭兄弟说的哪里话,当时见面我便说过,我等习武之人练的便是一口气,郭兄弟气愤恶霸行径,替人出头,却遭豪绅暗害,我此时不拔刀相助更待何时?莫说这小小安林府,便是京城大狱,我也敢闯上一闯!”
郭海深这一拜是坚决的,然而被周靖双手扶着,却拜不下去,不禁暗暗诧异周靖臂力。
他只好直起腰,又听到周靖这么讲,胸中不禁生出一口豪气,只觉周靖的身形在眼中变得无比伟岸,好似能通天彻地一般,激动叫道:
“兄弟这般行事,乃是真豪杰!若兄弟不弃,我愿与兄弟八拜结义,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周靖闻言,有点意外,不过也能理解郭海深的激动,也是笑了一声,点头道:
“我怎会嫌弃郭兄弟这般好汉子?不过眼下却不是时候,州府官兵八成会出城搜捕,我等还是先走为上。”
“兄弟所言甚是!”
听到周靖愿意结拜,郭海深大喜过望,差点当场就要找鸡头寻黄纸,不过闻言便回过神来,知道现在不是搞这件事的时候,大家距离州府太近,还未脱离险境。
项天杰也上前问候了一番,说了些关切的话语。
众人没有多说,汇合后不再耽搁,赶紧动身启程,打算连夜跑路。
在路上时,众人才仔细叙话,询问各自行事情况。
劫狱很顺利,是个标准的绿林差事流程,没什么可讲。
倒是周靖一伙人究竟在州府里做到了什么程度,才是郭海深、天王寨一行人好奇的地方。
“陈兄弟,你自告奋勇去打四大豪族,不知结果如何了?”一名天王寨头领好奇问道。
周靖摇摇头,叹道:“唉可惜了,力有未逮,未竟全功。”
天王寨众人闻言,还以为周靖虽然安全撤离,但最终没能拿四大豪族怎么样,做不到当初讲的为民除害的大话。
不过他们倒也能理解,毕竟四大豪族人多势众,而周靖一伙人势单力孤,办不成才是正常的。
项天杰不禁劝慰道:
“兄弟不必可惜,那豪绅势大,护院众多,确实难以对付,但兄弟敢闯他们的宅邸,已是胆魄过人,寻常人难以望其项背,即便没能将他们除去也不算什么。况且,兄弟行事成功引起骚乱,牵制了官府精力,助我等救出郭兄弟,这便是最大的功劳了。”
众多天王寨头领也纷纷安慰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让周靖不要放在心上。
他们出城早,只知道周靖打上何府,后续的事情却不清楚。
闻言,史清脸色变得相当古怪,欲言又止。
这时,周靖摇了摇头,道:“诸位兄弟却是误会了,我只是可惜来不及做彻底,留了鲁、陈两家,只铲除了何黄二家。不过还好,搭上了一个与豪绅狼狈为奸横征暴敛的知府,也算惩治了罪魁祸首,差强人意吧。”
项天杰一行人登时卡壳,眼珠子瞪得溜圆。
真除掉了豪族,而且不是一家还是两家?
还有知府是怎么一回事?咱们计划的时候,没这个环节啊!
郭海深还以为听错了,吓了一跳:
“陈兄弟,伱把知府杀了?!”
“那倒没有。”
周靖摇头。
还不等众人松一口气,方真忍不住插话道:
“哥哥,你砍了知府手臂,又逼他跳下高楼,他便是活着,也成了残废,你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随你说,反正我没一枪刺死他。”
周靖摇头否认,顿了顿,又补充道:
“这狗官又不是什么好鸟,还敢在我面前摆官架子,难道还要我客客气气送他出门不成?再说了,我只是让他跳下去,顶多摔断腿,养一两个月就好了。可他非要装腔作势,搬出来头压我。什么狗屁秦相门生,他小命攥我手里还敢如此耍横,显然高高在上久了,自认为有了官身便高人一等,别人就不敢拿他如何那我便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晓得官身不是护身符。”
项天杰等人大略弄清了过程,听得脸皮一阵抽搐。
他们天王寨势力广大,虽然不在意朝廷命官,但也不敢说杀就杀,毕竟从小到大受到环境熏陶,“当官的便是贵人”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即便是绿林草莽,再不在乎朝廷官员,心里也仍然怀有长久以来的最后一丁点敬畏,这是根深蒂固的想法。
可这陈封兄弟,似乎心中压根就没有这个观念。
众人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自觉猜到了真相:
‘是了,这陈封久居山野,毫无王法尊卑之念,所以行事才这般肆无忌惮’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对此事作何评价。
这啥人嘛,当真是无法无天!
天王寨头领心情复杂,既震惊陈封的胆大包天,又佩服他的胆魄过人。
项天杰忍不住捏了捏太阳穴,暗自苦恼。
他的初衷只是劫狱,完全没想闹那么大的。
这陈封半路加入,却擅作主张,一下子把他们这件事的影响,捅到了天上去!
窗台蝴蝶酲砒像诗里纷飞化蝶
虽然的确掩护了劫狱的行动但完全是喧宾夺主,反倒显得他们天王寨一行成了添头!